顾德曌点点头,“正是,几乎不可能,但我不想伤了一个如此珍惜爱护琼姐儿人的心,也不能因着少年的一介豪言,便轻易葬送了琼姐儿的后半生。”
难怪!
方才老爷满脸豫色。
汶氏忖了忖,温声笑道:“老爷也不必如此纠结,其实照我来看,这事不是什么坏事。”
她迎向顾德曌疑惑的眼神,嘴角轻轻扬起,“那个陆嘉志,我有些耳闻,说他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接连成了举人,这样的人喜欢琼姐儿难道还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了,您听琮侄儿说,长房不管他,要他独自去考春闱,但长房真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家里最有希望拜阁入相的长孙落选?显然不可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应下琮侄儿的请求?”
顾德曌疑问。
汶氏唇刚翕了翕,转念一想,抿笑道:“这只是我这么以为,作不得数的。”
顾德曌一笑,“你只是对我说一说罢了,什么作数不作数,不过,你说得对,就是琮侄儿他愿意不拿长房一分一厘,但长房怎么可能陪着琮侄儿任性而丢了陆家的前途。”
说着,顾德曌怅然若失地看着廊外深深绿意,“不过,我也不晓得母亲那边是什么意思,毕竟琼姐儿是她养大的。”
汶氏眸动了动,点点头,“其实,我觉得老太太是愿意的。”
她看到顾德曌扬了扬眉,脸上笑容和煦又柔,“老爷,您方才也说了,琼姐儿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情谊深厚,正所谓舐犊情深,老太太又是重感情的人,自然舍不得将好容易养大的孙女送出去,若是找个知根知底的,天天能见着的,享儿女绕膝,岂不是更好?”
“可是,我早前也同母亲说过,我这次是想带她们两姐妹一同去京。”
顾德曌皱着眉,神情微凝。
汶氏见状,目光闪烁,擎着锦帕掖了掖嘴角,“那老太太的意思呢?”
顾德曌沉默下来。
汶氏扶起顾德曌的,长喟一声,“我虽与陆琮那孩子不过一面之缘,但我瞧着那孩子挺好的,两人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青梅竹马不比盲婚哑嫁的好?更何况,我瞧着那孩子是个疼人的主儿,也是真心喜欢琼姐儿的。”
顾德曌听罢,有些心动,“我寻着得空去问一问琼姐儿的意思,她若是愿意,那便应了这门亲事。”
汶氏笑容一滞,诶了一声。
顾德曌尚未所觉,因着有公务要忙,去了书房。
汶氏便一人回了屋中,待喝了一口茶,她才蓦地发出沉沉的一叹。
彭妈妈见状问:“夫人是在愁四姑娘的事?”
汶氏抬眸瞥了一眼,“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彭妈妈摇了摇头,又笑,“奴婢自夫人稚时便伺候,自然门儿清夫人的想法。”
汶氏闻言,沉沉的叹,“年姐儿那边已经说得明白,她不会去京,就是琼姐儿,我瞧着她恍惚是犹豫的,或许会和我们一同上京,我也不说容不得琼姐儿同我们一起,毕竟就是多一双筷子,多用一间房的事……”
“不过夫人担心到时候去了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会生些嫌隙,所以想着还不如趁着这陆大爷来提亲,叫老爷应下来,绊住四姑娘去京的路?”
彭妈妈一语中的,倒叫汶氏有些讪讪的。
她捧着茶盏,目光忧愁,“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总想着自己?”
“哪会。夫人这么想是好的。”
彭妈妈饱经风霜的眼里漾出了然的笑意,“其实不瞒夫人,夫人最初嫁过来时,奴婢替夫人觉得委屈,毕竟老爷是成过亲的人,又有两个那般大的女儿,这处的好倒好说,处得不好,夫人就落个恶毒继母的名声,所以奴婢一直忐忑。”
彭妈妈叹了一声,“不过,这次随夫人来了宛城,这些委屈却都没了,那三姑娘和四姑娘脾性都极好,特别是那个四姑娘,柔柔弱弱的,半点事都不争的性子,举止也有涵养,待夫人也是很亲和,所以奴婢觉得,夫人不用苦恼这些,四姑娘,去或不去京城,都是一样的,不提四姑娘秉性纯良,就是她明年便要及笄,不过几年便要出阁,到时便是泼出去的水不是?”
“你说得对。”
汶氏点点头,“幸得好,老爷没有全听我的话,直接应了那陆家长孙的话。”
彭妈妈笑了笑,“那大爷一表人才,才识俱全,其实老爷真应了这亲事,对四姑娘也是好的。”
正在房间练字的顾瑾琼并不知道汶氏的想法,她只是想起今天陆琮看自己的眼神,还有父亲的表情,就有些沉不下心。
秋环见状,便道:“姐儿莫不如过来吃些茶点,再练,或者喝一喝冰糖雪梨?”
顾瑾琼看了看那白瓷青花纹盏里的冰糖雪梨,有些讶然,“我记得不是莲子羹?怎么换了?”
秋环笑了笑,“是夫人那边吩咐的,说是一直吃这个防不得姐儿会腻,便叫下人换了个羹。”
刚刚走到门口的顾瑾年听罢,脚步顿了顿,继而才摇着泥金团扇走近,“这天热,喝冰糖雪梨正好润嗓子。”
顾瑾琼听到声音,连忙放下盏,喜笑颜开地迎过去,“姐姐不是在房中算账等着那些东家过来?怎么来我这里了?”
顾瑾年答非所问,盯着案上那白瓷青花纹盏,挑了挑眉,“可是好喝?”
顾瑾琼点了点头,“甜而不腻,最是清爽。”
顾瑾年刚刚嘴角还抿起的笑容一下没了,她刮了刮顾瑾琼的鼻子,“你啊,说你笨,你还替我出主意,叫我把东家们都叫来了宛城,说你聪明,你怎么就不明白这汶太太的心思?”
顾瑾琼摸着鼻尖,讪讪道:“姐姐,你这话说得我糊里糊涂的。”
顾瑾年叹了一声,指着那冰糖雪梨道:“你说汶太太过来宛城多久?在陆家又待了多久?这么快就能和那些厨房串通一气,把我们每日用的吃食都给管住了,你说我们这个母亲简单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