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赶到慧仁中心医院时,沈天雪还在急诊室内昏迷不醒,主治大夫对上她不太镇定的眸光,语气平平地描述,“沈天雪头部受到撞击,出现轻微的脑震荡,要留院观察,不过没有太大的问题,可以转进普通病房了。”
简宁,原地露出放松的表情,“谢谢您。”
沈天雪今年五十出头,这个年纪早已称不上是年轻,再加上多次的化疗和癌症手术,她的身体素质正日渐衰弱。
简宁趴在病床边,一次又一次不放心的将手放到沈天雪的心口、探向沈天雪的鼻尖,再三确认沈天雪真的如医生所说的“没有大问题”。
她盯着沈天雪苍白的脸庞沉默了一会,手臂轻轻地搭在沈天雪的腰肢,喃喃自语,“妈,快点醒来吧,我只剩你了……”
凌家大宅。
水晶吊灯的光辉下,餐桌享受美味布丁和焗饭晚餐的两人:
简语歪着头,语露关切,“宸哥哥,你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是在烦恼什么事吗?”
一个手滑,布丁就被戳的七零八落,凌少宸干脆放下叉子,回话的内容显得干巴巴,“没有……”顿了顿,又觉得似乎可信度不高,只好补充,“这两天没关注公司的事,有点挂心。”
简语善解人意地,“凌氏一年比一年的发展势头好,都是宸哥哥的功劳,不过,我也是凌氏集团的一份子,宸哥哥呀,你以后要是有任何烦恼,都可以找我倾诉。”
凌少宸模棱两可的“嗯……”了声,眼睛随后落到芝士焗饭上,他本人是不太好这一口的,炒饭太腻又油,不利于健康。西餐,不过是为了迁就简语的口味。
饭粒还没喂进嘴里,其上搅得细细碎碎的葱花粒倒是吸引了凌少宸的注意,他的动作一顿,记忆忽然被拽到命令简宁挑葱的那天。
她语气中的不情愿让人禁不住想发笑。
她脸上的骄傲让人无法自控想击碎。
她眉心的折痕却又让人不由自主想抚平。
她……
他突然吃不下了。
仓促的结束晚饭后,趁着简语进浴室洗澡,凌少宸出卧室晃了晃,其实二楼走廊看了多年还是老样子,区别只在于此时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变了。
凌少宸身不由己的来到简宁的房间,她的房门没有关好,可以看出她走的真的很急。
放纵自己的视线朝里望,简宁的房间放得很杂乱,因为这里是她唯一的栖身之地,凌家虽大,可能容她放肆的地方却太小。
她的电脑桌挨着床边,她的床边又挤着两个收纳日常用品的床头柜,笨重难搬动的床头柜,又险些堵了洗手间的出口。
凌少宸看着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的眸光沉沉。最终,他下定决心般的抬起右脚。这一步他考虑了很久,他迈进去的霎那,那种感觉仿佛一下子迈进了简宁的世界,妙不可言。
摆弄过简宁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凌少宸一边嫌弃这些是什么廉价的牌子,一边又把玩得乐此不疲。
突然,一声来自彩信提示的铃声划破夜空的寂静,典型做贼心虚的凌少宸差点没把手里的玻璃瓶捏碎。
他摸过口袋,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他四处寻觅,最后在简宁床上接近枕头边的角落,发现了她的手机。
剑眉微不可见的一皱,显然是不满意于简宁的丢三落四。凌少宸看着系统显示“您有一条短信息”,明知不该,但手指已经先理智一步划开了屏保。
那是一张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凌少宸起先只是随意的一扫,然后,他的面色瞬间惊变!
砰!
巨响下,是砸落在地的手机,碎了的后盖壳又飞射到墙壁上,险些打着循着动静走进来的宁静昕。
捂着脑袋惊叫了一声,宁静昕神色惊惧,她唇角颤栗,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开口,“宸儿!你……你怎么了?”
“简宁,简宁……”凌少宸细长冰冷的眸还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他双颊的肌肉收紧,显然已是怒到极致。
听着自家儿子类似梦魇般的失语,又见他俊脸上那道被碎屑切开的血痕,宁静昕更是心惊胆颤。
可宁静昕还来不及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凌少宸已经大步一跨,冲离简宁的房间。那一刻,宁静昕几乎可以肯定:在凌少宸的眼睛里,没有自己!
“让你查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夜色中,是一点不显眼的火光,火点上,是一张阴郁严肃的脸。
“凌总,从简宁小姐鞋的牌子中,我找遍了A市相关的品牌店,据一位女收银员说,前几天倒是有一个描述中的女顾客出现,只是……”
凌少宸寒声,“说。”
“呃,当时陪伴在简宁小姐身边的,是一个高个子笑起来非常好看的……男生。从对方提供的线索中,那个男的应该是白少爷无误。”
听完小吴的报告,凌少宸僵硬地掐断电话,火星已经燃到了烟屁股上,凌少宸却像是毫无知觉般,任由发烫的触感蔓延至指尖。
慧仁医院。
简宁是在一阵轻微的瘙痒中猝然惊醒的,她伸手一抓,冰凉中带着老茧的柔软掌心被她紧握在手。
恍惚中,似乎听见一声声虚弱的“阿宁”,这一瞬间,埋头在沈天雪床沿的简宁,竟有种放声大哭的冲动。
“妈……”简宁强忍着胸口翻搅着的难受,抬眼凑近沈天雪的身边,她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个字都是愧疚,“对不起,昨天应该陪着你的。”
“傻孩子,你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晕倒,也许不是昨天,是今天、明天呢?你还能时时刻刻看着我不成?”沈天雪怜爱的拍拍简宁低垂的小脸,不过一夜,简宁瞧上去像憔悴了许多。
听见沈天雪的安慰,简宁心里非但没有释怀反而更加自责,她成天追着一个恨不得她死的男人后头跑,却只有在每个星期天才来看望生她养她爱她的妈妈,单单这么一想,她就难受得要命。
“妈妈,不如我搬过去照顾你吧?”简宁半做考虑的提议,却只得到沈天雪飞快的拒绝。
“你在说胡话,孩子。你已经成家了,你的心思,你的脑筋,就应该放在自己丈夫身上,我这边,你的舅母常过来走动,你不用太挂怀。”
简宁却不赞同她的话,“舅母是为了什么过来的,我很清楚!她每次输钱了,小白缺生活费了,还有舅舅腿疾复发了,她才会登门拜访,她根本……”
“阿宁!”沈天雪声音陡然升高着打断简宁,“别说了,反正你搬过来这件事免谈,如果你不听话,以后都不用来看我了。”
“妈!”简宁还想争取,可沈天雪已经阖上眸偏过脸,摆明了不想听她的,她苦涩的抿抿唇,做出让步,“那这样好了,我请个保姆在家照顾你,平时买菜拖地这些活交给别人做就行了。”
沈天雪考虑了一会儿,转头又见简宁的样子十分坚持,只好将拒绝咽下,“随你吧。”
因为沈天雪需要在医院多观察两天,所以简宁抽空回了趟凌家,一是拿换洗的衣物准备亲自去照顾沈天雪,二来是见凌少宸一面,跟他说明一下原委,免得他又胡乱猜疑。
敲开凌少宸的房门后,简宁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
今天的凌少宸太奇怪了,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只是静静的望着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要不是他时不时眨动的双眼,简宁都要以为此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你要离开两天,去照顾你的母亲?”他冷淡的谛视着她,好像能穿过她的身体直视她的灵魂,“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她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晕倒了,所幸被人及时送去慧仁医院治疗,医生说她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简宁尽可能的说明完整,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闻言,凌少宸意味不明的笑笑,他的身侧就是门帘大敞的窗户,阳光下仿佛他的笑也具备了一丝温度,可简宁还是觉得暖和不起来。
“先把门关好,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简宁犹豫片刻,才不情愿的把“逃生通道”合上。
见门关上,凌少宸立即冷冷的质问,“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简宁觉得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但凌少宸目光里的阴狠,令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能说得清楚点吗?”
起身,他慢慢向她走来,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叫人无法忽视的香水味,那是……他刚跟简语在一起吗?
想到这,简宁的视线微微避开。
而她表情上细微的变化,却被凌少宸一丝不漏的尽收眼底,他感觉到她身上的排斥和厌恶,压抑在心里多时的火气仿若找到了点火线。
下一秒,她温软的身子忽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按到墙面上。
他那伟岸的身影如魔魅般笼罩住她,下巴上被攥到生疼的痛感,正无声的提醒着简宁她的处境似乎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