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洛大夫还是瞅见了简宁的鞭痕,不过仅有后腰的那一道,照人家凌大少的意思就是,你要真医术高明,看一道足以。
“简宁小姐这是伤后处理不当,刚伤了就下水,这皮肉都有点外翻了……”对上凌少宸阴霾密布的眼,洛大夫识时务的一转话锋,“不过总算发现的及时,我先帮她挂点滴,再开点消炎、退烧药,吃了准能好,只是……”
“只是什么!”凌少宸紧紧盯着洛大夫,生怕他说出一点不中听的。
洛大夫不敢隐瞒,“简宁小姐这伤颇有些古怪,一般来讲,这创口比较小的伤势过了一夜后,只要不拉扯就会自动血凝的,怎么我看反倒有点化脓的迹象,是不是凌先生……呃,私自用药不当?”
一直在旁边默默不语的简语,在其他人都忽视的地方敛下眼睑,唇角意味不明地往上挑。
凌少宸的反应不慢,直盯着床柜搁着的那盆漾着血迹的清水问,“只是用水擦洗了下伤口,这样也不行?”
“那是谁帮简宁小姐擦的?”洛大夫皱着眉问,不是用清水擦洗不行,关键是清水里有没有混合进奇怪的东西。
“是我……”简语出声,隐晦地对上洛大夫的眼,“有什么问题吗,洛大夫。”
愣了下,洛大夫忙说“没有”,在凌少宸略有些怀疑的视线中,干笑一声,“也许是简宁小姐本身体质弱的缘故,这伤口比一般人要容易发炎……”
胡说!
还躺在床上闭目装死的简宁,藏在被子下的手下意识揪的死紧!
难怪她的背到现在还一抽一抽的疼痒着,肯定是简语在水中动过手脚!
这洛大夫跟简语那是一丘之貉,所以一听见此中蹊跷跟简语有关,便立刻见风使舵,一点身为医生的职业操守都没有!
脑袋烧得滚烫,简宁拼命暗示自己淡定,别因为动怒而烧坏了脑中的CPU,这时,她的手正好被人从被窝内牵了出来,依触感似乎是凌少宸的。
忍住想要挣开的冲动,简宁还是装作毫无知觉般,等到细冷的针尖戳进皮肤的那一刹那,她的指尖才蜷曲了下。
“咦,妹妹看起来,好像要醒了?”简语“惊喜交加”的低呼。
可很遗憾的,简宁现在并不想面对简语和凌少宸,她依旧静静的躺着,没有睁开眼的打算。
而这边,洛大夫犹豫着问,“简宁小姐的伤口不宜耽搁太久,我必须得为她尽快包扎,凌先生,你看这……”
“你先到外面等去,我来做,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地方,我再问你。”凌少宸的回答不见犹豫。
简语听到这话,心中已是寒霜密布,简宁对宸哥哥的影响力正随着她的不安一天天扩大,她如何能坐以待毙,“宸哥哥,人家洛大夫到底是专业的,你在这瞎凑热闹,到时弄疼了妹妹可怎么办?”
可凌少宸这次很坚持,“不会的,以前我也受过伤,虽然对包扎称不上驾轻就熟,但至少我有经验。”
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简语换了个托辞,“那我在这里陪你?”
凌少宸却把洛大夫刚开好的药单递给她,温柔且不容置喙地,“语儿,你能帮我交待佣人买这些内服药回来吗?”
悻悻的回了句“好的”,简语眸光流转间,示意洛大夫跟她一起出去。
洛大夫不敢走远,轻轻阖上门板后,就在外头待着,随时等凌少宸的传唤。
趁着这个凌少宸不在现场的间隙,洛大夫忙问,“简语小姐,你老实跟我说说,那水你究竟加了些什么进去?”
洛大夫口吻严肃,因为他不得不严肃,现在凌少宸可是把简宁的命交到他手里了,如果这其中出现什么差池,他不得被凌少宸宰了陪葬?
简语倒是镇定,“只是加了点酒精而已,有关系吗?”
“酒精?”
“嗯……”非药用罢了。简语在心中冷冷补充,面上不动声色地,“好了洛大夫,你医术高明,在你的圣手下阎王爷都不敢跟你抢人,更何况简宁不过是受了顿鞭刑罢了,养养就好了。”
房内。
凌少宸依旧没什么表情,黑色的眼珠将焦灼掩藏的尽善尽美,但给简宁上药时的动作却轻得不能再轻,每次感觉到她肩膀朝内一缩,他便赶紧收手,甚至低下头徐徐吹起以缓解她的疼痛。
好半响才把外伤药均匀涂完,凌少宸却在接下来的包扎中犯了难,不是他不会,是没有简宁的配合,绷带无法绕过胸腹来到腰间。
只有一个办法了。
看了眼简宁烧得红扑扑的小脸,凌少宸残忍地摇醒了她。
简宁慢慢睁开眼睛,被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一双带着血丝和僵硬的眼睛死盯着她,让她直觉凌少宸此时的状态似乎比她的还差。
皮肤上还有药膏特有的清凉的感觉,药物的作用暂时抵消了疼痛几分,但凌少宸给她造成的伤害,绝对是终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见简宁醒来,凌少宸试图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露出一个微笑,可惜,他失败了。
凌少宸望进简宁眼底,很干净的眸光,藏着老鼠见到猫的惊惧,但深处尤带着不肯认输的倔强,这种眼神只消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剥落那层坚忍的外衣,目睹她流泪求饶的样子。
“是你……帮我上药的?”简宁故作糊涂的问。
凌少宸抿了下唇,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高简宁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扬开卷成一团的绷带开始一圈圈缠绕到她光裸的背上……
“疼吗?”两人此刻离得近,凌少宸甚至可以从简宁每一个急促的呼吸中捕捉到她来自灵魂的颤栗,“疼的话,我允许你咬住我的肩膀。”
简宁却对他难得的好意嗤之以鼻,“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凌少宸,你要的不就是让我疼吗?”
缠绕绷带的手猛地一僵,凌少宸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响起,“你又想试图激怒我了吗,简宁!”
也许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便注定是场无法收手的爱恨情仇,本想对她稍微仁慈一点,但她完全不领情的憎厌态度,宛如一颗射向他心口的子弹!
撇开眸,简宁无法用这具孱弱的身子跟凌少宸多加较量,但他却执意想从她嘴里得到答案,一把将她微微抗拒着向后仰的娇躯带了过来。
低呼了声,简宁的手肘原本撑着床沿,他突如其来的放肆让她顿时失了着力点,只能虚软的把双臂挂在凌少宸的脖颈上以求平衡,她又羞又恨,想躲又被他一手钳着下巴偏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如何?你的语儿……不是好端端的吗!”简宁气得捶打他的后背,结果却牵动到身后无辜的伤口,她疼得爆发般的大声哭泣出来,抽噎的语不成句。
凌少宸被她哭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想要给她顺顺气又怕会碰到她的背,最后只能摸着她的脑后粗声粗气的安慰,“别乱扭!你手上还挂着点滴呢!”
缓了一会劲后,简宁才止住了发泄似的哭声,接下去的话,仿佛一把锤子般狠狠地击打过凌少宸心头,“仇你也报了,凌少宸……求求你,能放过我跟路单吗?”
简宁清楚,在她挨鞭受刑的这段时间里,对身患先天性心脏病的路单来说同样是折磨,她必须分秒必争,说她是趁着生病装可怜也好,想借机勾起凌少宸的愧疚心也罢,紧要关头,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跟路单?”凌少宸低沉暗哑的声音夹带着一丝颤音,让简宁的心不争气的瑟缩了下,“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日思夜想、企盼到连睡着都会梦见的人,就是路单?”
“我没有……”简宁垂下眼,口吻真挚地,“我梦见的都是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有妈妈,还有……你。”
“满嘴胡话的小骗子!”凌少宸挑起她的下颚,“你知道吗,你一说谎就不爱跟人对视,简宁啊简宁,都病得只剩一口气了你还不老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咬咬唇,简宁脸上并没有一丝被戳破谎言的尴尬,“我这么说,纯粹不想让你失了颜面。”
凌少宸简直要被她的“诚实”气死,“那还是我的错,没有及时为你的虚伪欢呼喝彩了?”
“虚伪吗?”简宁乐了,“要论起虚伪来,谁比得上简语啊!”
“我现在在说我们俩之间的事!我不许你把第三个人扯进来!”凌少宸瞪着她,话虽狠,但终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简宁瞳孔里满是凌少宸认真的脸。
说实话,她一直以为在凌少宸的认知中,她无疑是他跟简语之间的“第三个人”,而现在,他却用着一种愤然到近乎表白的口吻,明示她简语才是那“第三个人”。
“……呵……”简宁好笑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原来脑袋烧糊涂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也许以往,简宁会因为凌少宸这句话而开始浮想联翩,甚至自发幻想她与他将来的无限可能,但如今,从他护着简语的种种态度,再加上昨晚的那顿鞭子,她是彻底醒悟了。
爱情是什么?
爱情具有排他性、独占性最重要的一点还有保护欲,可依她目前还血迹斑斑的腰背来看,显然凌少宸当时下手时,真是一点情分都不顾。
真糟糕啊!这个她不受宠的冰冷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