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外来因素?指的是她吧?
简天海和简语真是一模一样啊,只要是威胁,不管是外在还是潜在,都要想方设法的铲除,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格,才会有这么恣意妄为的掌控欲?
也许现在在简天海心里,就连跟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都是种折磨。
简语就坐在简宁对面,原本是期待简宁失态发飙的,结果简宁的样子悠哉,似是一点都不为凌少宸和简天海的冷言冷语所伤。
这个场面,一点都不符合简语最初的猜想,明知简宁恨她入骨,偏偏还要刻意撩她,“简宁,别光顾着夹菜啊,来,我们喝酒?”
孕妇是不宜饮酒的。但简宁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
“我最近身体有点不适,忌口。”
“可我想让你喝,”砰的摔下手中的酒杯,凌少宸全然不顾简宁的死活,“语儿对你敬酒,那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讶异的情绪就像一点点充着气的气球,膨胀到几乎快要爆裂的程度,简宁无法将眼前这个男人与早上替她纾解伤口疼痛的那人联系在一起,如果非要找到一点相似的出来,大概只剩这副赏心悦目的皮囊了。
简宁不举杯,简语的手就那么直挺挺地撑着,她的礼仪周到,让你找不到任何可以挑剔的借口,简宁端起杯,自嘲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干为敬了。”
说罢,也懒得跟简语碰杯做戏了,简宁头一仰,鼻腔立刻涌上一股辣意,呛得她极为难受。
扬起的余光一瞥,发现凌少宸正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倒着烈酒,至于他的表情……简宁没有瞧清,因为这酒实在太辣,把她的眼泪都快逼出来了。
等到一桌心思各异的人把一瓶酒分完时,众人看见简宁已经醉蒙蒙的快把脑袋点进胸口。
凌少宸推了碗热汤过去,希望能给简宁去去酒气,免得待会疯起来贻笑大方,“喝。”
但已经来不及了,简宁手臂横向一挥,什么杯杯碗碗只要是在她清扫范围以内的,全都碎在了地上,跟她邻座的凌少宸首当其冲,西装裤上更是溅满了汤汁菜羹。
在苏巧挺响亮的嘲笑声中,简宁随手抄起一团不知名的物体飞到她脸上。
那玩意只是块煮烂的土豆煲,没什么伤人系数,但那黏腻湿滑的触感还是让苏巧尖叫了一声,八成是被恶心到了。
简宁见一击即中,眼角眉梢都跃上了笑意,她的声音是带着醉意的响亮,“苏巧,你他妈就是个失败者。”
此言一出,万籁俱静。
“有时候我真替我妈庆幸,她输了简天海却赢回了尊严,反观你,虽然日夜跟简天海相对,但你在他的心中,就是一个权力的象征,生育的工具……”
“胡言乱语!”简天海拍案而起,脸色岂能用难看两字形容得了的,“少宸!把她送回去!她喝多了!”
借着酒劲,简宁不怕死地挥开出现在她周遭的任一挟制,“怎么,觉得这些实话丢你脸了?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抛弃一个刚为你生下孩子的女人的那刻,就该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了……爸。”
这个纠缠了简宁二十几年的字眼,终于在她喝高的时候发泄着喊出,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口梗在喉眼的浓痰猛地被吐掉,简直痛快!
语毕,简宁连披在椅背上的外衣都没拿,一步两步晃荡着身影撞开了门。
简天海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大概到现在还无法相信,前些天那个跪倒在他脚边的软弱少女,会跟今天指着他鼻头大骂的简宁的影像重叠!
苏巧身边即使有简语的安慰,还是气得不行,“少宸!这样山野的女人,你留在凌家都不嫌丢份吗?”
闻言,凌少宸的眼底酝酿出风暴,“她的事,由我管,不牢你们操心。”甩下这句不太近人情的话后,他追着简宁消失不久的步伐而去。
简语的视线痴痴地追着凌少宸的背影跑,耳边是苏巧阴阳怪气的哼笑,“还说没感情?我看这凌少宸分明是在敷衍我们,语儿,你……”
“妈,你别说了,”简语不耐烦地打断苏巧的话,口吻炽热且疯狂地,“只要风筝的线还攥在我手心,不管本体飞多远,迟早也会回到我的身边,我有耐心等。宸哥哥,只能是我的。”
这大约是简宁最放肆的一天了。
浑身是酒气,飘荡在夜色弥漫的陌生城道中。
热闹就留给凌少宸自己享受得了,她这样孤零零地跑出来,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简宁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漫天飞舞的雪花砸落在颊边、肩头。
很冷,但只有冷,才能让简宁发疼的脑仁慢慢趋向冷静,她蹲在地上,双臂圈住膝盖,像坨被人遗忘在街角巷边的待处理垃圾,整个人混合着令人不敢深入接触的阴暗气息。
眯了眯眼,最终还是醉意占据上风,在失去意识前,简宁似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手。
朝她伸出来,然后缓缓的接住了她。
这一刻,简宁无比欣慰。瞧!在没有简语做牵绊前,凌少宸首先选择的人,果然是她……
那天简宁醒来时,一切都恢复成与以往相同的场景,她按着太阳穴准备下床找点水润润口,却在听见一声冷哼后僵住了所有动作。
卧槽!凌少宸居然又在她这儿过夜了!
“还记得昨晚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吗?”
脸被强制着转了回来,映入简宁眼帘的,是一张棱角鲜明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酷脸,只是凌少宸眼底的恶意让简宁心里直打突突。
“不记得了。”她装疯卖傻。
其实简宁记得非常清楚,昨晚做梦还梦到了她对着简天海咆哮的细节,无论是梦里梦外,她都爽翻了。
“忘了?好,那我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因为你的胡说八道、肆意妄为,现在简家人对你的印象……不,我说错了,你在他们面前还讲什么好感度!简天海现在巴不得把你塞回娘胎里,做掉一了百了!”
简宁:“……”
见简宁眼周红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伤心的,凌少宸依旧毫不留情地,“简宁,你听好了,不是我不想帮你实现心愿,是我已经把半成品都捧到你跟前了,你却亲手摧毁了它!经过你昨晚那么一闹,简天海对沈天雪是彻底的情感破裂,你妈想再见简天海一面,基本就是空想!空想!你明白吗!”
“那我心里的痛苦,你又明白吗!”随着话音落下的,是散落于地的被褥枕头,简宁瞪着凌少宸,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刻薄的嘴,“你知道为了让那个负心人去见我妈妈一面,我丢了什么吗?我什么都丢了!”
凌少宸被她吼得有点回不过味,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简宁“假装顺从”和“干脆冷漠”这两面,这么歇斯底里的简宁,他真的是太久没有见识到了。
她单薄的身子因为愤怒而颤抖,愤懑和委屈盈满了眼眶,凌少宸看着看着,想安慰两句又拉不下面子,只能一声不吭地回瞪简宁,半响才说,“是你蠢,平白走那么多弯路干什么,早点来求我不就万事大吉了!”
简宁忍无可忍,终于撞开不知何时来到她眼前的凌少宸,狠狠甩上浴室大门躲个清静。
……
即便在凌家的日子过得步步惊心,但象征着喜悦和幸福的圣诞节依旧如期而至。
前几天简宁不经意间听到凌老爷子的电话,似乎是想赶一回年轻人的潮流,居然是在提前订礼物,幸运的是,她也将收到一份。
简宁心中难得的多云转晴,决定回送老爷子点什么聊表心意,想了半天,虽然她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手艺,但织毛衣这个技能还是稍稍拿得出手的。
以前她们家境不大好,她冬天上学时裹在校服底下的,是沈天雪给她量身定做的粗线毛衣,当时学校的小伙伴们发现了的都说羡慕,嚷嚷着什么时候也给她们织一件,不求有多好多新,毛巾手套都可以。
后来,当简宁总算从沈天雪那儿学来这门手艺的时候,同学们都毕业各奔东西了,联络少了,当初的半玩笑话又有谁还放在心上?
织毛衣,首先要买老爷子穿得舒服的毛线料,简宁因为不方便出门,只能托了凌家的帮佣去买,因为时间很赶,她空闲下来的时光都用在织毛衣上,倒是自得其乐。
凌少宸见她每晚都在灯下熬夜赶工,不禁冷嘲热讽地,“你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吗?这年头还有哪个都市丽人像你一样打毛衣的?”
简宁头也不抬地,“你懂什么,亲手织的,更显诚意。”
凌少宸有些怪异地问她,“这东西,你打算当成圣诞礼物?”
简宁:“你有意见?”
“没。”不知是不是简宁的错觉,凌少宸的声调似乎拉高了一点。放下手头总也看不完的文件,他瞪着她手里的东西,“这毛衣看起来,不像是女人用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