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州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顺着凉音的视线瞧见了孙家的骄傲,他引以为豪的小叔——孙默宁,浑身痉挛瘫在了地上,胸前的洞空落落的,带血肉的边缘甚至还有火焰攀爬。
一时之间,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有人跑过去从火人手下救下了孙默宁,也有人在替他查看伤势。
但是那样的伤势,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吧。
凉音不屑安慰他,但又担心他拖后腿,只能道:“金丹仙人已能肉白骨,这个伤,只要抢救得当,死不了。”顶多影响点今后的修炼前程。
随后,也不再去管孙乾州。
只要他乖乖的,不给止清越造成麻烦就行。
火人依旧在源源不断地爬上来。
在火海上,灵力本就被压制,这样下去止清越铁定吃不消,她不能自私地让旁人涉险来满足她的贪欲,于是抬头对止清越道:“小越越,这里不能久留,我们不如原路返回。”
此时出去,尚且还能保留一些力量。
止清越瞥了一眼火人,数量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遂点头道:“待我清出一条路来。”
当下,冰蓝长剑飘浮面前,目光所及之处全部迸射出森然剑气,翻飞之时凝结成了道道剑网,凉音见状立刻警告孙乾州:“等会儿若是使坏,我就立刻将你丢进火海里去。”
孙乾州一脸不敢相信:“你要带我一起走?”
自孙默宁重伤,他就开始担心自己在洞府内的境遇了,毕竟青炎宗的人,可不会似他小叔一般保护他。
凉音自然不想救他,巴不得他死在这里,可是想到止清越的为人,定不会眼睁睁地让他死在自己眼前,遂道:“你我的恩怨,等出去后,我会慢慢找你算的。”
丹田之仇,不共戴天。
她无非是不想令止清越为难罢了。
只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聂长青听到要离开,竟是趁着剑网尚未形成,突然冲出止清越的保护圈,朝着火种的方向奔了过去。
“聂长青——”
“看来你们聂家才出了个不要命的。”
凉音都要疯了,此刻听到孙乾州幸灾乐祸的话,连忙一个眼神甩了过去。
黝黑的瞳孔浸染着所有的威慑和霸道,刹那间,似乎又变成了那一人之下的凉国公主。
孙乾州竟是被凉音一个眼神唬住,忍住自己臣服的想念,再不敢说话。
此时,所有人都被火人缠身,所以还无人去炼化火种,或者说,谁先上,谁就会沦为众矢之的。
众人似乎都达成了一个默契。
那就是先解决了这些火人,再去争幽冥火的火种。
毕竟现在这样的场面,根本无法安全炼化。
所以,万万没有人想到,会有人不要命地炼化幽冥火,尤其是,这个人才不过区区锻体五重。
沈希辰离得最近,瞧见后都不屑再给上一眼,手中的长剑就贯穿了面前火人的身躯,直指聂长青。
不要命的见过,这般不要命的,倒是头次。
凉音自然也瞧见了。
可聂长青似乎完全迷失了心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得了幽冥火,他就能压过聂凉音,祖父眼里就不会只有凉音一个人了。
可是,他完全没看见就在眼前的剑尖。
也没瞧见身侧靠近的火人。
凉音完全可以一狠心不去管他,可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似有什么在狠狠地敲打,她略一闭目,终究叹道:“罢了,得你肉身,承你因果。”这都是债啊。
“小越越,对不起了,我去去就来。”
“凉音公子?”
止清越想喊住凉音,毕竟以他的实力,在沈希辰面前不过是螳臂挡车,可是凉音的速度却超出了他的意料,仅在瞬息之间,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怎么会?”
止清越一愣,想到某种可能,眼眸略略下沉,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凉音咬破了食指,鲜血祭出,实力瞬间膨胀了数倍,第一时间便出现在聂长青身前,而面前是沈希辰不断逼近的长剑。
“这都是怎么了?”
沈希辰眼眸中闪过狠厉之色。
区区锻体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老虎头上拔须,是以为有北海云宫撑腰,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吗?
“希辰师兄,剑下留情。”
止清越赶来,可到底晚了一步。
长剑势如破竹,瞬间就刺进了凉音的胸膛,膨胀的灵力犹如气压四散开来,竟是将周边的所有掀飞了出去,尘土落下,众人都是吃惊地用灵力摒去尘埃望了过去。
本该是毫无悬念的结局,却见到两人一剑就这般对峙在场中。
纷飞的尘土中,长剑剑气如虹,上下翻飞旋转,却始终刺不穿面前人的手掌心,而凉音,拧着眉,渗着汗,咬破了唇,所有力量汇于右手掌心,散发出阵阵的红芒缠住剑气。
身后,是已经目瞪口呆的聂长青。
“还不走。”
凉音的声音,此刻似能穿透人心。
聂长青仅是一冷就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止清越身后,眸中歉意,欲言又止。
却听止清越道:“幽冥火,能蛊惑人心,长青公子想要得之,自会被其利用。”
自此,聂长青擅自离开之事,他不想再做言语,也算是了了。
转身,看向沈希辰:“希辰师兄,剑下留情。”
止清越两次求情,按理说沈希辰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可沈希辰却只冷哼了一声,纵身跃入场中,浮在半空,双眼的狠戾越陷越沉。
区区一个锻体七重,就众目睽睽之下拦住他的剑,那就只有死了。
“不知死活!”
话音落下,沈希辰一扬手,长剑散出劲风般的声音,风吹之处全部迸射出如风刃一般的灵力,交织成了风网,凉音四处躲闪毫无反手能力,顷刻间,那交织的风网就染上了血渍。
那是凉音的血。
止清越握紧了手中的剑,下一刻就要拔剑之时,脑海处却传来凉音的声音。
“小越越,不要救我,我自有办法。”
若是止清越出手,那就不再是简单的脸面问题,而是直接就升级到了两仙门的斗争,到时候不管结局如何,聂家就真的难以生存了。
“凉音公子,你……”
“现在没空解释了。”
说完,凉音就收回了神识。
无需问出口,凉音就知道止清越的问题了,可是,她真的能说吗?
或者,即便说了,他会信吗?
止清越握着剑的手逐渐泛白,只希望,不要是自己想的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