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想想,若是当初她能更上心一些,更关心师哥一些,或许她就能发现,在最后几个为数不多的月圆之夜甚至斜月之夜,师哥眼神流露出来的某种决心以及淡淡的失望,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和诡谲。
或许,她能及时发现,那一场针对凉国的阴谋和悲剧。
想到这里,凉音脸上挂着的笑,逐渐惨白到可怖。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如今的她,只不过一缕魂魄依附在这具残躯上,过往的一切早该随风消散,不甘也好,不愿也罢,现在的她连在这四方境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随便一个什么阁的阁主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灭了她。
她之所以侥幸逃生,无非是因为那什么顾流云还不想杀她罢了。
不然以她那点微末的道行,怎么可能唬得住顾流云。
说到微末的道行,凉音的眼眸闪过一丝侥幸的庆幸。
她自然不是顾流云所担心的那种牛气哄哄天资卓越的阵法大师。
要知道阵法师,是不管在中灵境还是高灵境,都极其稀缺的一种存在。
不光是因为如今的人都趋向有更快更明显的效果回报都去修剑修刀等这一类进攻型修士,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去不辞辛苦不断钻研阵法,更是因为成为阵法师本身的条件太过苛刻。
就说凉音,修行尚不勤奋的她,对这些衍生修行却异常感兴趣,但她前生资质有限,在阵法和丹药上的悟性都不足,所以勉强学了几年依旧是学了凤毛麟角之后终是放弃。
为此,凉音还感叹唏嘘了许久。
但万万没想到,在流觞阁那会儿,她习学的那些凤毛麟角竟是有了用处,凭着对阵法些微的了解以及灵力的感应,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一般竟然赌对了。
真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吗?
凉音突然陷入了自我怀疑。
努力回忆着那天的细节,她好像不光光是凭借着前世所学的基础,似乎对某些东西的感应也特别灵敏。
阵法,需有阵眼阵脚偶尔也会施以阵旗辅助。
与常人而言,这些存在皆是虚无缥缈的,一些强大的修行者能通过自身能力感应到其中的蹊跷,但也仅仅是因为实力的碾压。
可对天赋异禀的阵修来说,他们就能立刻发现这些气机的存在,或者说是肉眼看到。
凉音肉眼确实不曾看见,但是对那种气机,比前世要来得敏锐非常。
或许……
之后有机会,她可以再试试。
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走到了聂凉歌的房外。
凉音并未进屋,只是借着窗缝就着浅浅的月光,望着屋内沉睡的人儿。
凉歌的体质不及凉音,回来五天,她也昏睡了五天,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轻轻地嘘出一口气,转身就要回房,却冷不丁地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肉墙偏硬,凉音冷嘶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
月辉如纱,朦朦胧胧,一袭魅惑的紫色不受束缚地随风飘扬,大肆侵入凉音的视觉神经,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双的脸。
哪怕是在这样一个不该出现陌生面孔的场合,思绪还有些紊乱,而对方身上也充斥了太多危险的气息,诸多的因素都导致凉音应该立刻离得远一些。
可是此时此刻的凉音,在入眼的盛世美颜下,心跳还是漏跳了一拍。
她自认自己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在这样举世无双的面容下,脑袋还是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待回过神来,她立刻跳开老远,一脸戒备地望着来人:“什么人?”
心里却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她也不是没见过美男子啊,怎么会就这样差点沉沦在对方的皮囊之下?
“人?”
对方玩味地咀嚼着凉音的话,最后在凉音震惊的目光下一字一句地吐出:“不。是。人。是。凰。”
凰?
凉音抬头又低头,从上到下地将他望了望。
他的五官线条似女子般柔和,可又带着属于男子的英气和冷峻,狭长凤眼,樱红薄唇,更添一副冷魅。
此刻他眉头微皱,又恍然大悟地补了一句:“应是神凰。”
神凰你个鬼!
凉音满头黑线,所有的防备一瞬间随风消散:“你竟然能化人形了?”
虽然不认识人,呸,是鸟,但这自傲地无与伦比的声音,除了幽冥还能有谁?
这么想着,凉音上前揪了揪那一头紫色的妖娆长发,又摸了摸自己略显粗糙的发丝,竟是升起了百万分的羡慕。
谁料这鸟儿还聒噪起来:“再碰本尊的凰羽,本尊烧了你的头发。”
幽冥蔑视地看着凉音,对被她摸过的那一缕毛极其硌应。
他视为尊严和骄傲的凰羽,却被一个弱小无知的人类拿来摸,他幽冥凰的脸面何在?
不过凉音早适应了他这傲娇脾气,并不见怪:“你的伤好了?”
幽冥摇头:“还未痊愈。”
凉音一头雾水:“那你怎么可以化人形了?”
幽冥道:“还得归功被你破坏的那泉池水。”
“池水?你是说那流觞池?”
幽冥点头,嘴角勾着迷死人的弧度,可他完全不知,说着太过正经严肃的话:
“本尊这几日蛰伏在须弥界珠内疗伤,奈何界珠内空有凶煞却无气凝聚,今日在流觞池旁,本尊第一次感受到了界珠内肆意席卷的凶煞灵气,只不过它似乎也在拼命修复些什么,吝啬地不肯给予本尊分毫,所幸漏出来的一丝丝,也助本尊恢复了不少,便尝试了一下化形。”
凉音张了张嘴,目露震惊。
当时她也确实感受到了体内叫嚣的灵气,那是在曲郡城几乎感受不到的充沛灵力,只是事后她也没感觉自己有增加多少灵力,故而并不在意,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体内还有这两大家伙在跟自己争抢这波灵力。
而现在其中之一的当事人,还嫌弃只得了一丝丝。
难怪她琢磨着自晋级之后,明明修炼也很刻苦了,丹田内却一直干涸的要命,毫无进展。
敢情她连日修炼来的灵力竟然都是被体内这两个家伙瓜分了?
凉音不知该哭还是笑,最终只能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好,我就留个情不破坏了。”
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准哪天还得撬动顾流云给自家院子安个流觞池。
这下好了,将人得罪死了,就连流觞阁都进不去了。
幽冥才不关心凉音的内心戏,凤眼眯起望向夜空:“此处接近凡域,灵气太过稀薄,你得多去类似流觞池之地,不然你的修为,也差不多到头了。”
说完,一闪身就不见了。
凉音思索着幽冥的话,夜风中显得寂寥。
也不知过了多久,凉音终是踏出了一步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异样飞快扭头望向夜色的一处,只见凉风之下树叶娑娑,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