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
去他个天意。
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划落。
“前辈从一开始，就这样打算的吧？”
老头未在言语，只是加快了灵力传输的速度。
澎湃的灵力翻天倒海地挤压进凉音的体内，若是旁人，定是承受不住爆体而亡，可凉音却不同，须弥界珠来者不拒，全盘接收，丹田处的灵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汇聚成海，似要凝聚成丹。
凉音露出了痛苦之色。
幽冥在旁看着，骄傲如他，这会儿也忘了顾及自己的身份，瞪着眼张着嘴震惊地鸟毛掉了一地。
若不是老头顾及到凉音境界提升过快，容易拔苗助长，将大多数的灵力封印在了须弥界珠内，幽冥怕是凉音的境界一下子要超过自己了。
修行无日月，转眼便是七天。
这七天内，老头和凉音就一直保持着传功的姿势，其实传承在第三天就差不多结束。
凉音现在的经脉根本受不住如此庞大的灵力冲洗，所以绝大多数的灵力被老头下了禁制封印在界珠内。
第三天开始，凉音便全力冲击筑基。
按照正常的速度，凉音估计至少要一年或者两年才能冲击筑基。
但是现如今，丹田灵海瞬间充实饱满，经脉也在灵力的冲刷下渐感刺痛，已有了突破之兆。
修炼之途，每个大境界的突破都马虎不得，虽说炼气能引灵入体乃是踏入修炼之门槛，可只有筑基，才算得上脱去凡胎成为真正的修仙之人。
曲郡城内修仙者十有八九皆能踏入炼气，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越早踏入往后的仙途自然愈加长远。
似止清越这等年少就结金丹的，纵观整个四方境，也独有五大仙门拥有这等底蕴财力了。
毕竟修仙一路，徒有天资，但没有好的功法教导以及丹药辅助，也是很难登顶的。
尤其是道心，年少者轻狂，若没寻到自己的道弄清楚自己的道心，筑基时候极容易失败，更不必说结丹了。
所以一旦拥有筑基条件，修士们往往会选择不同形式的历练磨练道心，之后再寻一处宝地筑基。
凉音拥有地仙的神识，道心稳固，唯一缺的就是日积月累的灵力，以及冲击筑基时的灵力洗刷。
但现在，一切都拥有了，冲击筑基也就自然而然比其他人都要快得多。
仅仅四天，凉音就完成了脱胎换骨的改造，身体表面开始溢出黑乎乎的污垢，拥有极度洁癖的幽冥无奈，躲得老远。
这一躲，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熟人徘徊，不由地微眯起了双眼。
第四天微熹，凉音呼出一口浊气，感受着全身不同往常的舒畅和力量，与此同时，老头的灵力灌输也快要结束。
筑基初期。
倒是刚刚好。
来不及喜悦，凉音就看向苍老了许多的老头，心中悲戚。
“前，前辈？”
凉音无语凝咽。
震惊于老头的修为，也震惊于他的选择。
“好了，孩子，走吧，离开这里，有人来了。”
失去了所有灵力的老头，一下子老成了树皮，比在那永恒世界里的他，还要老许多，
“前辈，让晚辈带你离开这里吧。”
老头摇了摇头。
“到现在，还不喊一声师父吗？”
凉音一愣，旋即跪下来，重重地三扣头，额头满是鲜血：“师父，徒弟凉音不孝。”
才见面，才拜师，就让他失了所有生机。
老头笑笑地点头。
再没说话过。
“师父——”
当初国破家亡之时，凉音也从未如此悲伤，或许知道势在必行，一切的悲伤都是多余。
可这一次，凉音抱着老头的残躯疯狂地大哭起来。
似是想要将这两世来的委屈和悲伤倾诉一时。
犹记得他舔着尸骨的可怖模样，也犹记得他被自己当做疯老头的厌恶模样。
“至少，该让徒儿知道师父的尊号啊，师父——”
就连墓碑，凉音都不知该如何上字。
想了半天，终只是填了永恒之墓。
世间万物并非永恒，但愿你这一次，置身在永恒之中。
若是有可能，凉音情愿，他还在那荒漠里，过着属于他永恒的日子。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于师父而言，这个四方境已不是他熟悉的四方境，曾经的老友早已化古或是飞升。
或许离开，才是他最好的归处。
泪，早已流干；
人，早已力竭。
凉音痛苦地闭上了眼，嘴角扯开了难看的笑颜——
为自己，也为师父。
转身，欲要离开，却突然听到违和的一声：“聂凉音？”
凉音抬起酸涩的眼，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顾流云？”
凉音有点嫌弃厌恶地紧了紧眉。
见着聂凉音的一刻，顾流云自己都没觉察到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凉音冷笑，不答反问：“怎么不先说说，顾少阁主怎么会在这里？又在这里多久了？”
顾流云一愣，倍感委屈，咬牙切齿地自嘲：“是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傻子才会不顾未知的危险一往无前而来，寻找了七天，只因担心某人的安危。
“顺道路过。”
安下心来，顾流云才意识到有一阵恶臭似有似无地飘着，他凝神盯着脏污的聂凉音许久后，瞪大眼来：“你筑基了？”
凉音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此刻浑身肮脏，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个净身决。
好在顾流云还震惊在她突破到了筑基，并未意识到一个出身小家族的小辈怎么会净身决。
见凉音点头，他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凉音：“怎么？少阁主瞧不起聂某，聂某就不配筑基？”
顾流云扁扁嘴颇有点郁闷：“聂公子见着顾某说话，何必一直夹枪带棒的？”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堂堂流觞阁少阁主，元婴中期的高手，别说秦风这等人，就是沈星河、止白之流见到他，也得带上几分客气。
可是独独面前这个境界平平、背景低微的小子，视他如……
屎壳郎。
凉音莞尔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的眸子里有世家纨绔的玩世不恭，有看世间万物如蝼蚁的不屑一顾，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残酷。
从一开始，凉音就不喜欢他。
他和那个人……
太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