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有些怜悯的看向江桓。
“简单的说,就是大脑以为自己死了。然后给身体的各个器官下达死亡命令。”
“只要一段时间,患者就会因为各个器官衰竭而亡。”
江桓有些难以自控,他着急的向医生求助:“医生,没办法治吗?”
医生摇了摇头:“目前无法根治。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不断的刺激患者的神经,避免大脑陷入自欺。只是……”
江桓茫然的看向医生:“只是什么?”
医生无奈的答道:“这样的治疗手段,只能维持她的基本生命特征,而且极度烧钱。对于像你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我的意见是放弃治疗,持续的投入只会加重你的负担。”
江桓哪里肯放弃:“医生,不行!既然能治,那就治,我累点没什么!我是御灵师,以后能赚很多钱的!”
医生望着他久久不说话,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话到嘴边又只剩下一句话:“患者的病情暂时稳定了,一会儿,你可以去重症监护室看她。”
江桓谢过医生,医生微微颔首,正要离去。
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临走前,他轻轻的拍了拍江桓的肩膀:“孩子,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重症监护室。
苏柳香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面色一如既往的惨白。
身上连接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软管与仪器。
江桓心如刀割,却只能静静的坐在一旁,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慕容雪与张羽都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张羽,他的心中满是愧疚。
倘若,他没有把江桓带出去做佣兵任务,也许苏柳香就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这时,一名护士走了进来。
她将手里的账单交给江桓。
“江同学,麻烦你去缴费处,先付一下医疗费。”
江桓茫然的接过账单,眼睛扫过,一股无力感由心底而生。
抢救费加治疗费,共计五千万。
后续每个月的持续治疗费四百万。
他脑袋空空的走出重症监护室,望着医院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医护人员,以及同样守在病房前的家属。
江桓第一次觉得,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纵使他成为一名佣兵,且不论佣兵任务的淡旺季。
那些赏金高的任务,能不能抢得过别人都是问题。
即便他闲暇之余去狩猎,可狩猎本就具有随机性,他不敢保证每个月都能赚到四百万。
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求人的人,但凡能够自己扛,他一定会自己扛。
只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扛。
墙上的分针一刻一刻的扫过,凌晨四点,江桓依旧站在病房外,不知所措。
许是见他许久未曾回来,张羽与慕容雪便走出了病房。
当他们看到满是疲态的江桓时,心中只觉得可怜。
慕容雪轻声道:“江桓,怎么了?”
张羽虽未开口,但眼里满是关怀之色。
江桓苦笑,眼睛看着账单下方的一串数字,有气无力的喃喃道:“老师,我该怎么办呀……”
慕容雪与张羽顺着江桓的目光望去,当他们看向账单上的那一串零后,都不免倒吸了一口气。
对于一个普通的御灵师来说,每个月五百万压力确实有些大。
更何况,江桓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
三人沉默良久,张羽率先开口了。
“江桓,咱们这次的任务佣金,再加上老师的一点积蓄。一共两千三百多万。你卡号发我,我先转给你。”
江桓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怔怔的看着手里的账单。
最后还是慕容雪银铃般的声音,让江桓重新有了反应。
“江桓,别怕,老师给你兜底。”
说完,她便伸手想要从江桓手里拿过账单。
然而,江桓并没有松手。
他知道慕容雪有钱,但他不想欠任何人的钱。
张羽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道:“江桓!我知道你自尊心强!”
“但是!里面那个是你妈!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自尊心就拒绝她的医药费!”
江桓仍旧没有放手。
张羽消失了好几天的暴脾气登时涌上心头。
他刚要开口大骂,慕容雪便伸手阻止了他。
慕容雪关切的看向江桓:“江桓,这不是老师对你的同情,这是老师借给你的钱。以后,你要还我。而且,要算利息。”
江桓紧握账单的手终于松了,而慕容雪也拿着账单前往缴费处付款。
当慕容雪再回到重症监护室时,江桓依旧守在苏柳香的病窗前。
眼神里是无尽的自责与关怀。
他看到慕容雪回来,接过回执。
慕容雪除了缴清了治疗费之外,她还预付了两个月的住院治疗费。
共计六千万。
江桓深深的朝二人鞠了一躬。
“慕容老师,张老师,谢谢你们。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们的。”
慕容雪连忙将其扶起:“还钱的事以后再说,但是你要知道,这段时间城外有四阶妖兽游荡,你可别为了赚钱再随便出城。”
二人叮嘱了江桓一番,与江桓短暂相处一小段时间后,见他情绪低落,便觉得他需要自己待会。
索性便离开了医院。
当二人走出医院时,金色的晨曦洒向地平线。
慕容雪望着那初生的太阳,呼吸着早间的新鲜空气,向身旁的张羽问道:“张老师,你也发现了不对劲了吧。”
张羽点点头:“那个医生。按理说,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都是见惯了生死,不会和病人家属有太多的同情心。可他偏偏对江桓说了那么多。”
慕容雪眼眸转动,那双眸子中仿佛饱含万种风情:“是呀,而且,我总觉得医生那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张羽沉默了,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慕容老师,你怎么看?”
慕容雪无奈的笑了笑:“我能怎么看?咱们又没人守在他们家附近。”
张羽下意识的点了一根烟,才吸一口,便被慕容雪直接掐灭了。
“张老师,没人告诉你,在女士旁边抽烟是不礼貌的吗?尤其是在和上级说话的时候。”
张羽无奈,只能将手里的火又揣回包里。
“慕容老师,你觉得江桓接下来会怎么做?”
慕容雪摇摇头:“狩猎?做任务?拼命的赚钱?我也不知道。”
张羽忍不住咋舌:“每个月四百万的住院费,他一个孩子,得拿命赚!”
他顿了顿,有些好奇的问道:“慕容老师,虽然他父亲的信息咱们不知道,但是既然都失踪了,难道上面没给他们家一点补贴吗?”
慕容雪插着手,小声的答道:“哪能啊?从我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本来江桓的父亲出事以后,上头是打算对江家重点关照的,甚至还打算派人二十四小时守护他们。”
“结果江桓他妈妈自从江桓父亲出事后,便对镇妖军充满了厌恶。不仅拒绝了镇妖军对他们的保护,甚至镇妖军每年打给他们家的补助,都被她一分不动的退回来……”
张羽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重症监护室内,江桓呆呆的坐在苏柳香身旁。
苏柳香双眸紧闭,一阵微风拂过,扰动她泛黄的长发。
江桓一脸的凝重。
他现在很烦躁。
既烦躁于母亲的病情,又烦躁于母亲的治疗费。
“妈,平时你和我说,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宁可别人欠咱们的,咱们也别欠人家的。”
“可是,这一次,儿子欠了好大一笔人情债,你说我该怎么办?”
“妈,儿子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我怕你醒了之后会骂我……”
重症监护室里安静无比,只剩下旁边的仪器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嘀”的一声轻响。
突然,江桓仿佛下定了决心。
“妈,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轻轻的给苏柳香拉好被子,然后脸上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接着,他轻手轻脚的走出重症监护室,缓缓的拉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