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上神快救救白溪仙君吧!”
浮光被吵醒时脑袋又沉又重,才想起昨晚师兄执意要给自己结界调息,想必用了安神的药,否则她不会睡得这么沉,“怎么了?”
“白溪仙君早上点兵去了幽冥河,已与及尔打了一个时辰了,及尔又疯了,您快去救救仙君!”
“什么!”
浮光浑身血液在这一刻冻结,四肢百骸都是滞涩的畏惧感,前来通报的天兵何时见过这样的浮光上神,她像失魂一般连靴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出了营帐。
她用最快的速度去往幽冥河,刚上云头就隐约听见兵刃相接的声音,灵力波动频繁,破坏力极大,她满脑子都是那晚他在天河渡边厮杀的模样,没人能逃过他手里的剑,一招一式都飞溅出血淋淋的腥光。
不,不要!
师兄主修医术,不是及尔对手,而对方又出身暗泽深渊,再厉害的毒药也无济于事。
那时,幽冥河面已变成了血红色,她看见及尔长发翻飞,双目赤红,周身萦绕在浓烈的深灰色魔息中,莫违在他手里吸足了血,发出刺目猩红。
白溪一身青袍如残柳入泥,金冠落进了幽冥河,满目血光,惊愕地迎着最后劈过来的一剑。
“不要!住手!”
“师兄!”
浮光赤脚踏着浸满血液后冰冷黏湿的土地跑过来,眼睁睁看着莫违落下,白溪师兄的魂魄碎成无数。
求求你,不要杀他,不要...
白溪双手腕骨被拧断,神剑从他背部穿过,将人牢牢钉在地上,膝盖处氤着两滩血,双腿姿势极为怪异。身上其他地方更有数不清大大小小的剑痕,无一完好,最后,连魂魄都拼不起来了。
及尔拄剑而立,杀意吞噬了他全部理智,冰冷残忍的目光一刻都不舍得离开脚边尸首,直到整个天地间再也察觉不到对方一丝一毫的气息,他才缓缓动了下眼皮,因为血腥味让他觉得不适。
“师...兄...”
浮光不敢碰白溪,又很想将人抱起来,只能蹲在地上静静地流着眼泪。
白溪是她化身后遇见的第一人,带她拜了师尊,教她混沌六道,识字念文,她觉得自己无以为报,于是就同意了他的追求,在师尊面前定了姻缘,待六界安定就回去成婚。
白溪很温柔,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却在她受伤后违背誓言离开师尊法度之境,哪怕永世不能再回去,也要亲自照顾自己,还要...替她杀了及尔。
浅浅的哭泣让及尔终于拾回了理智,他看着她像手足无措的一只兔子缩在自己脚边,抱膝痛哭,明明他恨白溪,也恨她不辞而别,然而这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破碎成好几片,不由自主弯下腰,用自己的披风将她罩住。
“别哭了,他死了,听不见,也不会回来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她哭到颤栗的身体,只觉得自己也好像在被剥皮拆骨,痛到窒息,“不要哭了,我也会...难受的。”
他抱住她,想把她抱进怀里暖和暖和,却怎么也拗不过来,他忽然有了种畏惧,觉得好像她再也不会看他,不会和他说话,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了。
为什么会这样?
“阿尧,我抱你回去,这儿太乱了,好吵。我们去没人的地方,我给你带了净果回来,你最喜欢的。”
他连眼睛都忘了眨,呼吸也不再正常,甚至动用了魔息想将她强行带走,换来的,是她拼劲全身灵力将人震开。
“阿尧!”
“别再过来。”
她声音很低,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开始收尸,白溪的身子一碰就碎,她就一直在那儿拼,拼到战事休停,拼到双眼布满血丝,才将尸骨都收好。
及尔在旁边陪着她,然而与她而言,和空气没什么两样。
她抱起白溪往回走,赤足沾了血,冰冷妖艳,及尔疼得心都麻木了,还记得要去抱她,又一次被躲开,“别碰我!”
“你...真的喜欢他?”
“与你无关。”
“我送你回去,地上凉。”
“离我远点儿,滚!”
她声音不大,却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每个字,灵脉都涨得鼓起来了,及尔缩回双手,忙道,“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别这样。”
他害怕了,是那种让灵魂都战栗的感觉,刺激着他的魔性,噬咬着他的命脉,他看着浮光没有了从前的光华,一步步走在血里,如行尸走肉,自己就像被扼住了喉咙,难受极了。
在她身上,他刻骨铭心体会到了真正活着的生命是怎样一种滋味。
过往数万年,乏善可陈。
“阿尧,你别走!我、我...只是不能接受别人喜欢你,他抱了你,还在你营帐待了一晚,我只要想到就觉得怒不可遏。他还说你们有婚约,说我不配提你的名字,你说是不是混账?我...”
她终于肯停下了,及尔不敢靠太近,就听她一字一句说道,“三日之后,你我在此一决生死。”
“不,不是!我不想和你打。”
“我若赢了取你性命,你若赢了,我就答应你所有要求。”
“当真?”
“当真。”
他笑了,满心只有那个无比诱人的条件,“好!一言为定,我等你!”
暗泽渡过了最快乐的三日,老祖命人将大殿上挂满喜绸和灯笼,请了最好的师傅连夜赶制喜服,从幽冥到天河渡,都被法术种满桃花,十万里红妆,惊天动地。
三日期满,花轿和聘礼早早等在了天河渡,那日阳光明媚照着水波粼粼,十二只同心鸟绕着河水鸣唱,及尔身穿大红喜服,高大宽阔的身影阻挡着看不见的腥风血雨,他满心欢喜而来,一刻都不想等。
她打不过自己的。
他会对阿尧好,给她所有想要的,以后暗泽和天界再也不许开战,他要六界永无战事,这样就能把战神藏在家里,做他一个人的上神。
“来了!来了!夫人来了!”
及尔回神,眺目望去,一席白纱从天而降,裙摆绣满了桃花,风一吹,空气里都是芬芳。她一步步走过来,清冷决绝,似惊讶于他这一身婚服打扮,眼底划过一抹浅浅光泽。
“上神,我等你很久了。”
浮光伸手,夜雨呼啸而出,散发出的神力是从未有过的炽烈磅礴,震得河水激荡,桃树摇晃,同心鸟失了平衡,坠河而亡。
及尔脸色变了,“你...你怎么...”
“拔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