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铺出来之后,魏征看着天上的太阳,只觉得有些头晕。
他将手里的那些钱,去酒馆里换了些肉食,才朝着署衙赶了回去。
一路上,魏征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有了这些钱,这几日算是对付过去了,可是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呢?
莫非要学那小子一样,去变卖家产?
哦,忘记了,自己的那点家产早就被那个逆子霍霍完了。
要不是那块玉佩他贴身佩戴,怕是早就遭了毒手。
眼看着署衙的大门越来越近,魏征只得强打精神走了进去,心里却默默叹了口气。
“唉,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
皇宫,太极殿。
晌午过后,李世民用过午膳,便躺在龙榻上,小憩片刻。
看着案几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李世民没由来得一阵烦躁。
自从那日派马周下去调查蝗虫的事情之后,他整个人便处在一种异常焦虑状态下,寝食难安。
要是别人,他自然可以嗤之以鼻。
可这话出自“韦小宝”之口,便让李世民不得不严阵以待了。
毕竟那家伙预测梁师都之败的事情,言犹在耳。
要是万一不幸言中,那可就出大事了。
李世民在卧榻上,辗转反复,越想越是烦闷,终究还是坐了起来。
他叫人拿来一碟炒豆子,又备上一大桶冷水,默不作声地咀嚼起来。
李泰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皇宫。
“父皇,你看,儿臣找到了什么宝贝!”
刚进大殿,李泰便拿着一幅字画,兴冲冲地跑到了李世民身前。
“此乃《穆王八骏图》,乃晋武帝所得,前几日正好落入儿臣手中,故此特来献给父皇!”
李泰拉着李世民的胳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逗得李世民不禁也笑了起来。
“弄到这个东西,花了不少银子吧,青雀倒是有心了。”
“花点银子算啥,只要能让父皇开心,就算是要儿臣砸锅卖铁,儿亦无怨无悔!”李泰乖巧地给李世民捶着背,笑嘻嘻得说道。
闻言,李世民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便笑着道:
“你呀,就会逗为父开心!今日就不要走了,便在宫里住下,晚上陪你母后一起用膳吧。”
“真的吗?太好了!儿臣多谢父皇!”李泰微微一愣,旋即一阵狂喜。
要知道,成年的皇子是不可能住在皇宫的。
整个大唐,除了皇帝外,只有太子才有资格住在宫里。
现如今,李世民居然允许他住上一晚,足可见对李泰的喜爱。
两人正在一旁有说有笑,却见马周走了进来。
李世民面色一紧,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陛下前几日吩咐的事情,臣已经查的清楚,到目前为止,长安附近并未发现蝗虫的迹象,还请陛下放心才是。”
“果真如此?”李世民迟疑道。
“千真万确,微臣还去地里看过,也没有发现虫卵的踪迹。”
听到马周再次确定,李世民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看来韦小子,这一次也出错了,哼哼,竟敢让朕虚惊一场,看老子下次怎么削你!”
解决了心里的疙瘩,李世民又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正准备邀请马周一起欣赏李泰进献上来的这幅名画。
却见对方仍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不由疑惑道:
“马卿眉头紧锁,这是何故啊?”
马周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陛下,微臣这次下去,虽未发现蝗虫之事,却发现“钱荒”之事,已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如今,长安城里,钱重物轻,百姓们为了生计,不得不贱卖粮食,布匹等民生用品……”
马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就拿绢米来说,在这之前一匹绢的价格差不多是四千钱,一斗米的价格为两百钱,可眼下绢的价格竟然跌到了每匹八百钱的地步,米价更是到了骇人听闻的每斗五十钱……”
“如此一来,百姓们只好贱卖土地,或沦为佃农,或沦为流民,长安附近,甚至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
说到最后,马周一脸心痛道:
“陛下,这‘钱荒’之患,不能再拖延了啊!”
“嘶!”
听完马周的话,李世民满脸震惊。
原本他以为这“钱荒”之事,不过是疥癣之疾,等他腾出手来,再收拾也不迟。
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
“不应该啊!朕记得之前还没有闹得如此厉害啊,为何短短几日,便有如此巨变,莫非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李世民皱着眉头,忽然看向马周道:
“难道是崔家?”
马周神色艰难地点了点头。
“不只是崔家,这一次,长安各大商行一起发力,怕是早就商量好的。”
“这些人真该杀!”
李世民眼中迸发出一抹冷意,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沉了下来。
“你说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那为何朕几次微服私访,却从未见到什么流民?”
“这……”马周神色微变,显得欲言又止。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愿意说实话吗?”李世民目光一凛,语气冰冷道。
马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如实禀报说:
“近些日子,太子殿下不时将一起流民送出长安,故此,陛下才没有见到。”
“什么!竟有此事!”
听到这话,李世民微微一愣,旋即勃然大怒。
“好啊!好一个‘爱民如子’的太子!”
“还言说什么民可载舟,亦可覆舟,你就是如此这般帮朕粉饰太平的吗!”
李世民气得眼睛通红,喘着粗气,宛如一只随时暴走的老虎。
这时,一旁的李泰,眼睛珠子一转,故作恐慌道:
“父皇息怒!大哥这么做,定然是有苦衷的,怕是大哥也不想让父皇触景伤情吧……”
“苦衷?这算他娘的什么苦衷!为了一些虚名,就可做出此等欺父欺君的事情来吗!”
“如此做派,和那伪君子李建成有啥区别!”
李世民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语气森然道:
“那个小畜生现在何处?”
“臣……臣不清楚。”马周结结巴巴,冷汗直流。
这天下,谁敢没事调查太子储君的踪迹啊?
这是嫌命长吗?
而且明显两位皇子已经隔空叫上了阵了。
他可不想卷进去争储的旋涡里。
此时,李泰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脸上却故作镇定说道:
“我听说大哥最近经常去盩厔那边,不如让儿臣陪您一起去吧。”
李世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
说着,便轻车简行,带着李泰还有一众护卫,立刻动身。
几人一路急行,不到半日,便来到了盩厔这边。
看着这边的景象,李世民提缰勒马,愣在了那里。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不少流民模样的人,正聚在一起,全都是一副惊恐的模样。
放眼看去,整个场面,竟有数千人之多。
望着这一幕,李世民脸色阴沉了下来。
看来,那些长安的流民,果然被太子给送到了这里。
“父皇,大哥把这些人聚在此处,莫非是想要救济不成?”李泰强忍着笑容,故作疑惑道。
看着那些流民狼狈不堪的模样,李世民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救济?朕看是当作牛马吧!”
救灾的事情,他早年间还是秦王的时候,就干过许多次了。
基本上都是搭上帐篷,熬上几锅汤粥,然后分发给灾民享用。
可是眼前这地方,别说是粥了,就连口锅都没看到。
只见那些士兵把这些流民呼来喝去的,简直像是在驱赶牲口。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从远处靠了过来。
看着在侍卫簇拥下的领头之人,李世民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这便是我大唐的太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