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
此时天还未亮,李世民便已穿着冬衣,在案桌前,提笔凝神。
他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笔直下,龙飞凤舞地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提起笔来,看着自己的作品,嘴角带着一抹满意的笑容。
“辅机,你看我这字如何?”李世民抬起手来,便有内侍将其毛笔接过,为其净手。
长孙无忌走上前来,看着李世民的字,微微颔首道:
“几日不见,陛下这字大有长进,不仅霸气外露,还深得王右军之神髓啊!”
李世民最喜欢的便是王羲之的字,故此平日里写字时,也多有临摹借鉴。
听到长孙无忌的夸奖,李世民一下子乐了起来。
“辅机啊,你就会逗朕开心,朕的字比起人家王右军可差远了……”
李世民喝着茶水,招呼着长孙无忌坐在一边,笑呵呵地说道:
“啥时候,要是能弄到王羲之的兰亭帖就好了,那东西可是个稀罕物啊,真要是得到了此物,朕不睡觉也要看他个三日三夜!”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感叹道:
“那兰亭帖确实是王右军书法之集大成者,臣只听说那东西在王家后人手上,具体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是啊,要是朕知道在哪,就算是花大价钱,也得把它弄回来!”
李世民信誓旦旦地样子,显然是真动了心。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道:
“其实说起书法,臣倒记得一个人,极擅右军之道,坊间曾有戏言,说是他模仿出来的右军字画,与正本简直真假难辨,陛下若是心痒难耐,何不如将此人召到身边,平日里一起研究呢?”
闻言,李世民轻笑道:
“辅机说的是褚遂良那个小子吧,那小子朕知道,确实有两把刷子,回头你给他说一声,就让他来朕身边,做起居郎吧。”
“说起这褚遂良,朕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来,魏叔玉那小子的书法自成一脉,也有点意思,不过可惜那小子刚被朕派到弘文馆教书,听说还教的不错,冲儿那小子的学问,最近长进不少吧?”
“额……是长进不少……吧。”长孙无忌脸色一紧,眼神中带着一抹无奈。
只可惜,李世民并未留意到长孙无忌的神情,而是陷入了沉思。
其实起居郎这个位置,他原本是想留给魏叔玉的,如此一来,每日就可以见到这小子了。
只是魏征在之前就向他推荐过褚遂良,他也答应了下来。
这样一来,只能看看以后有没有其他机会了。
不久之后,外面天色亮了起来。
李世民回过神来,问道:
“唐俭他们回来了吧?”
“昨夜已经回府,臣已经派人去了消息,今日与众臣一起在大殿议事。”长孙无忌恭声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
便让人端上朝食,与长孙无忌在一起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何内侍从外面走了进来,神情有点古怪。
“启禀陛下,国子监的卢祭酒在外面求见!”
“国子监?他来做什么?”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由微微一愣。
今日他召集重臣,是准备商议对突厥用兵的问题。
国子监并不在他征召之列。
而且这个卢祭酒是太上皇李渊一朝,专门从山东卢家请回来的大儒。
平日里对新朝颇有微词,脾气又臭又硬。
他是最讨厌和这个家伙打交道的。
“陛下,要不还是让他进来问问吧,咱们刚处理了崔家的事情,若是与卢家再闹得不可开交,面子上不好看啊!”
眼见长孙无忌这么说,李世民只好点了点头,朝何力士点头道:
“罢了,叫他上来吧。”
何力士领命出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
“臣国子监祭酒卢玉山拜见陛下!”
老者向李世民行了一礼,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世民脸色一暗,虽说他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可这姓卢的也太大胆了吧!
他还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卢祭酒不在国子监好好教书,来这里做什么?”李世民淡淡道。
卢玉山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声音一下子拉高八度,生怕李世民听不见一样。
“回禀陛下,臣要参一个人!”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同时捂着耳朵,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不知卢祭酒要参何人啊!”李世民表情有些不满。
长孙无忌刚是差点骂了出来。
这姓卢的,自己耳朵不好,便觉得所有人耳朵都不好了吗?
接下来,只见那老者脸上布满怒气,气势汹汹地说道:
“臣要参弘文馆讲经博士魏叔玉,歪曲经典,误人子弟,败坏风气,罪该当诛!”
“嘶!”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卢老头参的竟然是魏叔玉那个小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何力士,一脸疑惑。
之前不是还说魏叔玉书教的不错,座无虚席,连褚遂良都夸赞有加吗?
现在为何却将国子监都给惊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何力士被李世民看了一眼,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头上汗如豆大。
“陛下,老奴去问的时候,确实如此啊!老奴可不敢有一句虚言!”
“嗯?”
到了这时,李世民不由看向了另一旁的长孙无忌,见对方一脸尴尬,不由心里一凛。
不是方才还说长孙冲那小子长进不小吗?
为何这会又是这个反应?
李世民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难道说这卢老头说的是真的?
魏叔玉那小子在弘文馆里果然闯祸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叔玉在弘文馆到底做了什么!”李世民脸色一冷,心里已经骂了起来。
狗日的,几天不见,这小子就给自己整这一出,这是嫌朕心里还不够乱的吗!
在李世民愤怒的神色中,卢祭酒将自己带来的那叠文章全交了上去。
一时间,大殿里鸦雀无声。
只剩下李世民沉重而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只听得一道暴怒声在大殿响起。
“狗日的魏叔玉!你如此乱来,真当朕不敢罚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