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在喝野菜汤,今天就吃上了猪肉。
肉味还在嘴里没散,家里又多了两袋子稀罕的白米白面。
一时之间,林家大部分成员都沉浸在了喜悦当中。
除了李佑娣和林大平。
李佑娣是觉得林家一家子脑子都有病。
明明可以独占整整两袋粮食和那么多金条钱票,却傻的全都说了出去,最后只换回那么点东西还傻乐,简直蠢的没边。
林大平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是心里还是有些疑问放不下。
想了几秒,林大平几步走到了杨国安身边。
“大队长,那个城里人领导们也抓到了吗?杨麻子跟那个城里人到底什么关系?”
杨国安刚才只跟林家人说杨麻子是偷了别人家东西才被抓走,半点没提到之前那个奇怪的城里人。
知道事情起因在自已闺女身上的林大平怎么想都有点不放心。
他也不太相信平常只敢小偷小摸的杨麻子有胆子有能力可以偷到那么多金贵东西。
听林大平问起那个城里人,原本还笑着的杨国安一下变了脸色。
“这个不是咱们该操心的…”杨国安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林大平看杨国安好像知道什么,表情变得执拗,也不说话,继续直直看着杨国安。
杨国安糊弄不过去,叹了一声,看向林山根,又看了眼屋内正支着耳朵的其他人。
林山根秒懂,“老婆子,你带媳妇还有孩子们去灶房吃吧…”
伸着脖子也正准备听八卦的林安芝:……
她一三岁孩子,她能懂什么?!
不用连她也防着啊!
看屋里的女眷和孩子们都走了出去,杨国安刚准备张嘴,林山根忽然踹了一脚正瞪着眼睛一脸好奇加兴奋的林老六。
“你也出去!”
林老六:“啊?”
林山根不耐烦地又补了一脚,“赶紧滚!”
赶走了脑子不太好使,老是耽误事的小儿子,林山根正了正神色。
“国安,你说吧…我们家毕竟是第一个发现这个事的,心里也想搞个明白…”
杨国安又叹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你们说的那个城里人是个特务…”
“特务?!”林二平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杨国安被这一嗓子惊的赶紧拍了林二平一把,“你小点声!”
林二平同时还挨了老爹一脚,慌张地连连点头。
杨国安神情严肃地继续解释。
“那人就是个特务,背后还有个特务团伙,听说还跟那些狗日的外国杂种们有联系,不过现在已经都被领导们抓起来了…”
林山根听的也是倒吸凉气,“杨麻子咋跟那些特务扯上关系了?他跟特务是一伙的?!”
杨国安神情复杂地点头又摇头。
“前两年镇上县上不是大肆招工要炼钢铁吗,杨麻子不知道寻了个什么门路说能进城当临时工,还让我给他开了介绍信,但不到一个月就被清退了回来,他跟那些人就是那时候搭上线的……”
林山根听的心惊胆战,“他们这些人来咱村到底是干嘛的!”
说起这个,杨国安的面色格外的黑沉,“咱们省这两年一直在闹旱灾,我们这片地界也是几个月一滴雨没下,现在方圆百里就咱村还有条救命河…那些特务买通了杨麻子,想在咱村的河里下毒!”
“我滴娘嘞!”林二平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呼。
“下毒?!杨麻子那龟孙是疯了吧!咱村现在可全靠那条河活着,他这是想断了全村人的活路啊?!不对不对!他这是想把大家伙直接都毒死哇!”
看到林二平被惊的都快跳了起来,杨国安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些。
他刚知道那鳖孙搞出这么大事时,那吓的都一屁股坐地上了!
这毒要是真被下成功了,倒霉的何止他们杨家村。
周边几个来打水的村子也要跟着一起全完蛋。
而且那些特务的最终目的也不是简单毒死几个村民,而是打算断了老百姓这最后一条生路后,把大家伙都逼入绝境。
他听上面领导透露,隔壁县有两个已经饿死人的村子村民已经被这些特务们洗脑,就等着合适时机冲上县城,打倒那些让他们吃苦挨饿的政府领导。
两袋粮食背后翻出这么大的一个阴谋,杨国安现在想起来都还心里直发紧。
林山根同样被下毒这事惊的浑身冰凉,“杨麻子…他…他咋这么大胆子…村里人对他不薄啊……”
杨麻子惯喜欢小偷小摸,村里不少人家都被杨麻子顺手牵羊地偷过菜,偷过鸡蛋,但大家看在杨家一家子老弱病残的份上,再加上村里大多数人都沾亲带故,几乎没人跟杨麻子真计较。
顶多逮个现行的时候捶几下,踢两脚。
杨麻子大哥杨顺子的媳妇跟人跑了的时候,村里还组织人手去那媳妇的娘家帮忙找过。
村里分活计的时候也会照顾他们一家。
所以林山根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杨麻子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杨国安真论起来也算是杨麻子的亲戚。
提起杨麻子,杨国安整个人是又恨又气又无奈。
“那鳖孙说他没打算下毒,只是想骗那个特务点东西!呵呵,但人家特务给的毒药都被从家里搜出来了,他说这话谁会信啊!
这鳖孙子,早跟他说过八百遍好好种地好好干活,别搞那些歪门邪道,他娘了个腿的,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把自已玩进去了……”
杨国安面上冷哼着嘲讽,眼中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林家父子三个其实也信杨麻子不会,也不敢做出给河里下毒的事情。
杨麻子虽然一身毛病,但要说对方真做过什么多坏的事情,也确实是没有。
小偷小摸来的东西杨麻子会带回去给自已老娘一起吃,还会驮着家里的小侄子在村子里溜达着骑大马。
杨麻子对自已家人还算可以。
这也是村里人能一直忍着杨麻子的原因。
但杨麻子这次牵扯的事情太过严重,林家父子就算相信也不敢为他求情。
杨国安也一样。
他相信没用。
人证物证都有,上面领导是不会相信的。
屋内气氛沉默了片刻。
林二平缩着脖子小声问道,“大队长,那杨麻子…还能回来不?”
杨国安重重锤了一下桌子,“还回个屁啊,能不被拉去崩枪子儿都他娘的是祖宗保佑了!”
“啊?不…不至于吧……”林二平惊的张大了嘴巴。
杨国安没有胡说,也没有夸张。
这几天,他们公社领导,还有县里领导,还有更上面的领导,都在忙活这个特务团伙的事情。
这几天周边村镇县城更是悄悄抓了不少人,据说里面很多人最后都要拉去枪毙。
杨麻子收了特务的毒药,还拿了特务的赃物。
他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注定没什么好结局。
屋内四个人还在为杨麻子的事情唏嘘,林家院外忽然传来女人惊慌的叫喊声。
“安丫头!安丫头在哪!快救救俺家栓子哎!!”
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大娘抱着一个和狗娃差不多的男孩,哭喊着冲进了林家院子。
身后还跌跌撞撞跟着好几个神情惊慌的男女。
来人是住在林家隔壁的赵小草一家。
一头雾水的林安芝被谢秀兰抱着刚从灶房走出来,抱着孙子的赵小草直接冲上前跪地就开始“砰砰砰”地猛磕头。
“安丫头,你救救俺家栓子,栓子快不行了,你发发善心救救栓子,只要你能救栓子,把俺老太婆的命拿去都行……”赵小草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恳求。
时间回到半刻钟之前。
赵小草家。
家里难得分到了野猪肉,晚饭时间,赵小草也大方地给家里人煮了一大锅放了一小块野猪肉的野菜糊糊。
饥荒时候还能尝到肉味,赵小草一家都挺满足。
但家里小孙子却被这点肉味彻底勾起了馋虫。
在一家人都已经休息的时候,七岁的栓子偷偷溜到赵小草房间,对着挂起来的野猪肉就生咬了上去。
栓子凭借一股馋劲硬生生咬下一块野猪肉,可还没等咽下,赵小草就被惊醒了起来。
看到孙子好像在偷吃肉,赵小草气的一声怒喝,栓子那口还没咽下的猪肉也被吓得直接卡到了嗓子眼。
孙子半垂着脑袋双手用力掐着自已脖子,脸色也瞬间憋得通红,赵小草很快意识到孙子是被噎住。
被惊醒的一家人对着栓子又拍又打,又是提着孩子双脚倒立抖动,但栓子的情况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惊慌之下,赵小草想到了隔壁的林安芝。
狗娃被人按河里那天,赵小草是陪着死而复生的狗娃一行人一起回到林家的。
她也全程听到了林家人的对话。
谢秀兰骂杨麦苗哄骗安丫头救了狗娃,最后搭上了安丫头自已的命,最后杨麦苗承认了。
当时和赵小草一起在林家帮忙劝架的还有她的两个儿媳,一个儿子。
一家几个人都听到了林家那天的离奇言论。
虽然事后王大花来家里串门说那天都是他们一家人太激动了的胡言乱语,但赵小草还有两个儿媳都觉得林家那个小孙女确实有些神奇。
尤其在得知傻了三年的林安芝忽然不傻了后,赵小草更是不止一次借着串门偷偷打量林安芝。
于是眼看自已孙子呼吸困难,脸色也越发难看的赵小草把林安芝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时间回到现在。
满脸无措的栓子爹娘开始跟在赵小草后面给林安芝砰砰磕头。
林安芝知道地上那吭吭哧哧,出气快没进气多的小孩是被噎住后也有些慌神。
谢秀兰没来得及捂嘴。
林安芝也压根没时间多想,胡乱应了个“救救救”后,就着急想从谢秀兰身上跳下救人。
海姆立克急救法啊!
这题她会!
林安芝扭着身体想赶紧过去救人,而意识到闺女又应下要命请求的谢秀兰已经脸色惨白,嘴唇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林大平冲到了妻女身前,死死盯着地上憋的满脸青紫的栓子。
他不关心别人死活。
他恨不得地上孩子马上死掉!不要连累自已闺女!
林大平几乎在瞬间做好了如果闺女出现什么不对,他就上去把害他闺女的栓子直接弄死的准备。
林安芝被谢秀兰紧紧抱住,又被林大平死死挡着视线,慌乱了几瞬后也反应过来自已现在这体格压根给别人做不了什么急救。
赵小草还跪在地上扯着林大平夫妻俩的裤腿哀求。
跪在地上砰砰砰死命磕头的栓子爹娘怎么都拉不起来
赵家后赶来的几个大人也茫然又慌乱跟着对林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求救。
屋里瞬间乱作一片。
林安芝快速思索几秒,目光锁定了家里行事最为大胆,也最好忽悠的林老六。
“六叔!我知道怎么救那小孩,你快过来帮我!”
还在拽栓子亲爹起来的林老六愣了一下,然后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凑到了林安芝身边。
林老六自从知道家里这个小侄女有着神奇能力后就很喜欢跟林安芝亲近。
林安芝嘴甜,还擅长暗搓搓地夸人,几天相处下来,林老六对林安芝的好感度也是如坐火箭般飞速上升。
所以这个在自已心中很厉害又很可亲的小侄女喊他帮忙,林老六压根生不出拒绝。
“快!你把这小孩提起来,跪在他背后,右手握拳,放在他肚脐上两横指位置…”
林安芝神情紧张,语气却十分坚定,林老六也不自觉按照林安芝的所说一步一步行动起来。
赵小草等人以为林安芝是在施法,呆呆看着不敢阻拦。
“按!继续用力往里往上按!”
随着林安芝又一声指令,一块手指头大小的野猪肉猛的从栓子口中喷出,差点被憋死的栓子也带着哭腔猛烈咳嗽起来。
捡回一条命的栓子被又惊又喜的爹娘奶奶瞬间围住,松了一口气的林安芝也被自家大人们迅速包围。
PS:李佑娣除外。
李佑娣趁其他人都忙着关心孩子,偷感十足地猫着腰捡起了栓子喷出去的野猪肉,并迅速藏进了怀里。
和惊喜的栓子家人不同,围着林安芝的林家人的神情一个比一个紧张。
大家都知道林安芝实现别人愿望请求是以自已身体为代价。
“安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谢秀兰害怕地不停在林安芝身上上下下地探查。
紧攥着拳头的林大平一会紧张盯着自已闺女,一会扭头阴沉看着旁边栓子一家,时刻准备着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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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识:
大炼钢时期进城当临时工比较简单,因为各单位大量招人,但是得防着后续一批一批的清退,没有关系的话,怎么进城就要怎么灰溜溜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