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茵所委托的工匠师傅,并非出自专业机构,也没有奢华高档的门店。
说白了,就只是一个在夜市摆地摊、售卖各种廉价首饰的白胡子老头。
至于乐茵为何会让他帮自已制作胸针,这要追溯到前些年。
那时,乐茵常常独自前往沙滩边赴约,可每次都只能带着失落而归。
而每当她经过那位白胡子老头的摊位前时,老头总会莫名地朝着她笑。
一开始,乐茵还有些反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会勉强地朝他回以微笑。
有时候,乐茵不想太早回家,便会在他的摊位前多停留一会儿。
老头也很热心,会递给她一张小板凳。
渐渐地,两人熟络起来,老头对她的称呼也从“小丫头”变成了“肖同学”。
乐茵时常会在盯着他制作各种饰品的时候出神。
一些极为廉价的东西,在他的精心制作之下,竟能如魔术般变得十分精致,看上去比任何高奢饰品都要上档次。
忽然就有那么一天,他突然表示想借乐茵头上的发卡看一看,说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发卡,想要试着做一个。
乐茵自是没有同意的。
这发卡对她而言极其重要,是绝对不能离身的。
不过好在老头并没有生气,不仅继续让她坐在摊位前观看自已制作饰品,甚至在第二天竟然真的做出了一个同款发卡,并且还免费送给了她。
乐茵拿在手中,简直震惊不已,其以假乱真的程度堪称完美。
“做得再像,也始终比不上原物。这世上的每一个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分高低贵贱。因为意义不同,所以它在人心里的价值也就不同。你的发卡在你心里如此,我的廉价饰品在我心里亦是如此。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爱护自已的东西。”
回到家后,乐茵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老头的话语。
结果没过多久,她就萌生了要将同样的山荷叶花——同样代表亲人间深切的思念与关心的山荷叶花,放至舅舅身边的想法。
但她又不想做得太廉价,于是便自已想办法通过各种途径买来所需材料,委托老头帮她制作一枚与发卡同款花型的胸针。
虽是也花了小几万,但这远远比她头上的发卡便宜太多太多。
而且心善的老头是坚决没有收取任何手工费的。
至于会不会被偷梁换柱,单纯的乐茵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好在她的这份信任是值得的。
后来,她从其他买家那里听说,这个看似疯癫的老头原来是国内有名的工匠大师。
由于被同行陷害,深陷抄袭风波,又因无人帮衬,所以一直无法翻身。
之后不知怎么的,他就像看破了红尘一般,不接受任何企业的邀请,委身于这环岛附近,做着默默无闻的小地摊主。
乐茵特意去搜过,词条上至今还能看到他早期制作的饰品,只不过现在早就无法买到了。
下了车,两人循着地址来到一处较为热闹的长街。
而老头像是早已等候多时,选了个较为显眼的位置,一边制作着饰品,一边时不时地抬头望向路口方向。
与此同时,乐茵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
“舅舅,你有看到路边那个白胡子的老爷爷吗?”
顺着乐茵所指的方向看去,肖霖眼神微微眯起,就在看清那老头后,他那微微眯起的双眸瞬间恢复平缓。
“爷爷,这么快就做好了吗?”乐茵兴奋地跑到摊位前问道。
见人过来,老头随即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从贴身口袋中掏出一个质感很好的白色皮质首饰盒。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是一直都在很用心地存放着。
乐茵动作极轻地接过:“谢谢爷爷。”
老头摆摆手:“好好爱护就行了,也不枉爷爷费神一场。”
话落,他却看向一旁的肖霖,别有深意地说了句:“值得用心的,都要好好爱护才是,不然弄丢了,被别人捡了去,可就不会还了。”
肖霖虽未言语,但微表情却透露出了内心的波澜。
这句话仿佛瞬间击中了他的内心深处,使其久久难以平静。
他是见过这老头的,就在之前他偷偷来赴约时。
只是没想到老头此刻并未揭穿他,这一点,确实让他颇感意外。
不过既然老头没挑明,他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将目光投向了,只顾盯着手里东西的乐茵。
无功不受禄,即便此前老头坚决不肯收取半点手工费,乐茵还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表达了自已的谢意。
她在就近的摊位买了许多坚果送给一直喜欢嚼这些东西的老头。
东西摆在眼前,老头没再拒绝,笑着接受了后,又开始埋头制作起了自已的饰品。
两人不便打扰,再次道了声谢后便离开了。
游走在热闹繁华的街道边,乐茵小心地将首饰盒装进口袋,“舅舅,等回去再送给你吧,行吗?”
肖霖浅勾唇角:“怎么,现在不能送?”
乐茵微微点头,解释说:“嗯……我想等你离开的时候再亲手给你戴上,就像你当初给我戴发卡那样,可以吗?”
“随你。”
天气不佳,海边的人自然少了一些,但乐茵的兴奋却丝毫不减,非要去沙滩边。
那极度渴望的样子,仿佛是在弥补一直以来的遗憾。
察觉出了她的小心思,肖霖点头应允。
随之,乐茵就在沙滩边褪去了鞋袜,见此情形,肖霖也只好跟着一起。
“舅舅,你可以……再牵着我的手吗?”
肖霖侧目,迎上那抹满是期待的目光。
海面吹来凉意十足的微风,将他额前的发丝吹得略显凌乱,正如他此刻复杂的心境。
愣了几秒,他没言语,只是垂眸看向乐茵那双紧紧相握的小手,随后伸过手去,将其握住。
没有疯跑,也没有嬉笑,两人只是静静地漫步在海岸线,任凭咸腥的海水打湿裙摆与裤脚。
“舅舅,你这次回去不是直接回美国的吧?”
“不是,去别的地方处理工作。”
“很远吗?”
“还好,不算远。”
“那要在那里待很久吗?”
“不确定。”
“舅舅,下午我可不可以送你去机场?”
“可以。”
“我保证自已不会哭鼻子的。”
“……”
与天相连接的茫茫大海边,两抹紧挨着的身影缓缓移动。
美好的画面,如同六年前一般。
只不过,当初那个被牵着的小丫头,如今已长成了大姑娘。
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在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后,成为了更有担当,更有温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