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子与翠蝉谢子瑜三人先后离去。
院内只剩下姜弘毅与青衣侍从来回打斗。
从一开始的稍能僵持,几个回合之后谢子瑜便已经渐渐无法招架。
待面具男子离去之后,姜弘毅直接像泄了气的秋后蚂蚱,瘫软在地。
好在两人交手之间青衣侍从始终防守为主,处处收敛,并未狠下杀手。
姜弘毅终是再没力气握刀,手中长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几个翻滚已是落到姜弘毅身子一丈之外。
几个喘息,姜弘毅仍未起身,体内那口吐人言的朱雀大鸟再欲言语,却不知何时从哪盘踞了一头金黄巨龙,云雾弥漫,紫气升腾,与那朱雀对峙,屹然不惧!
朱雀大鸟像是对着突然冒出之物极为不满,对着金黄巨龙生出怒意,张口咆哮,霎时间周围凝聚一团赤色火焰,随后一声怒吼,铺天盖地的赤色火焰朝着金黄巨龙喷涌而来。
面对铺天盖地的赤色火焰,金黄巨龙竟也是毫不退让,口吐人言:“污秽邪术,有违天道!”
金黄巨龙身形猛然变大,转眼之间已是朱雀大鸟的数倍有余,张口将朱雀大鸟连同喷出的赤色火焰一同撕碎。
姜弘毅昏死过去。
“世子,这人怎么办?”
青衣侍从望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姜弘毅,扭头向赵承问道。
“可是中了何种邪术?”
赵承始终波澜不惊,对于方才的发生的一切他事无巨细全都看在眼里,自是知道单凭这平日里畏首畏尾的姜家公子,是万万不可能有胆量拿起长刀来杀自已的,更何况二人虽是拌了几句嘴,可终究算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姜弘毅这般爱惜羽翼之人,也定不会做出这般傻事。
其实对于这姜家公子,赵承倒不是特别对他有什么敌意,在赵承眼里,姜弘毅终究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富家公子而已,怎么说也是堂堂亲王世子,怎么着也不会跟市井小人一般睚眦必报小肚鸡肠,至于方才对他的态度,一是为了做给姜家众人看,免得他们日后小看了自已那看似无亲无故身世浮萍的阿良兄弟,二是为了敲打一番,当然,是敲打姜弘毅自已,而不是姜家了。
“应是某种扰乱心神的秘术,这种秘术江湖上流传不少,只是修炼起来颇为不易,但凡涉及心神之术大都需要修炼之人最初的心神纯净,所以需要打小起便开始修炼,但一个娃娃怎么会懂得修炼之事?况且修炼这类秘术通常对心神的折磨都是常人不可受之苦,一般人如果没有外界的驱使,是很难自已一个人修炼成功的,此类秘书修炼至大成,可数十步之外单凭气息便控人心神,显然,背后之人已经达到这般境界了。”
青衣侍从朝着赵承回答道。
“那如此看来,应是哪个世代传承的隐世大宗门了?即便不是,也至少是哪个大宗师的亲传弟子才对,刚刚那面具男子的招式,你可从中看出一二?”
闻言,赵承若有所思说道。
“世子殿下,使出控人心神之术的并不是那面具男子。”
青衣侍从面色平静在院里环顾一圈说道。
“哦?”
赵承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如若我没猜错,方才那面具男子,对这姜家公子所施展的仅是某种以透支气机为代价而换取的短暂实力提升之术,而且那面具男子所施掌法阳刚之气十足,与这控人心神之术大相庭径,此类秘术属阴,对阳刚之气甚为排斥,因此一般女子修炼居多,虽说现在还未瞧出端倪,但我可以断定这并不是一人所为。”
“那这就有意思了。”
赵承眯起眼,继续说道。
“这姜家公子,可有大碍?”
“暂时应该只是体力耗尽昏死过去了,姜家公子以前应是未曾习武,今日先是被人控了心神而后又被强行醍醐灌顶,虽不致死,但想来日后身子也会大不如前。”
“罢了,就交给姜家自已去照看吧。”
二人谈话之际,姜弘毅体内两股不可察觉气息飘散而出。
一股金黄气息沿着空气,飘回姜杏周围,随后又顺着姜杏身子涌入衣下,姜杏衣下无人察觉之处,一纸平安符在气息收回之后,符上文字闪过一道金光,字体栩栩如生。
另外一股气息顺着空气摇摇曳曳往别处流动,像是寻主一般曲曲折折,最后冲撞进一女子身上,正是那姜家家主姜北臣心腹侍女玲珑。
玲珑在被那股气息冲撞的瞬间便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仅一瞬间的狰狞便转而露出邪笑:“倒是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姜家此时早已乱作一团。
本是随着老爷子在堂内待客的姜家二叔听闻自已那公子与人起了冲突本就战战兢兢,自已儿子的那点出息姜家二叔是最清楚的,平日里也就罢了,今个可是关系到姜家上下的大日子,来来往往的非富即贵,身份难测,万一那逆子不长眼惹了哪家大人物,特别是如今当着老爷子面,一个搞不好就是覆水难收。
忐忑不安的随着老爷子来了前院,瞧见那不争气的逆子竟是惹了崇安王世子,一下把心悬到了嗓子眼,恨不得将这逆子丢进柴房活活打死,但好在这靖安王世子看起来像是并未在意,但还未等悬着的心放下,便又瞧见自已那一向胆小如鼠的逆子刺杀世子的一幕,姜家二叔感觉脑袋一阵晕眩,悬着的那颗心直接死了。
姜家众人与这姜家二叔一样,皆是心里惊涛骇浪,不知所措。这也难免,毕竟方才姜弘毅身上所发生的那些个变故,寻常人是不清楚的。在众人眼里,只瞧见刚刚还是唯唯诺诺的二公子突然就像发了疯似的拎起了大刀去砍那崇安王世子,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亲王世子,这自家二公子怕不是突然疯了?他自已疯了也就罢了,这崇安王世子要真是在姜家府里出了个三长两短,整个姜家都要受到牵连,没一个能脱得了干系的。
这会儿瞧见自家二公子终于是败下阵来,众人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些个怕死的,瞧着青衣侍从的眼神甚至有些带了点感激,不过面对瘫软在地半死不活的自家二公子,众人皆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惹了什么岔子,直至得了这世子殿下的示意,几个二公子院里的贴身下人才敢来把人弄走。
就在众人心里庆幸这一切总算要结束之时,人群中,姜北臣的心腹侍女玲珑带着轻蔑笑意喃喃自语:“那家伙跑的倒是挺快,既然如此,那这功劳我就一人独享咯。”
眼神一凝,眨眼间脸上笑意变杀意,无形阴戾气机瞬间弥漫周围天地间。
高手之间,对气机都颇为敏感,修炼一途,甭管是江湖武夫还是三教中人,除非是差距极大,或是有一方有着高明绝顶的传世招式,否则双方实力与招式都是大差不差的情况下,拼到最后,往往都只剩下单纯的体内气机底蕴的比拼,同时江湖上大多数修炼之人,所修门派路数大都与体内气机运转路数一致,因此绝大多数时候,顶尖高手之间往往通过气机便能判断对方实力与意图。
嗅到突然传来的漫天杀意,青衣侍从眉头紧皱。
瞧见青衣侍从突然面色凝重,赵承仿佛也意识到了不对。
“要来了?”
青衣侍从点点头。
“实力很强?”
对于自已这位侍从,赵承很是了解,平日里话不多,但实力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能让他面色如此凝重,显然来人实力不俗。
“不在我之下。”
闻言,赵承有些心神不定,料到可能会有蹊跷,不曾想对方这般下血本,莫不是今天真是自已大意了?尽管如此,赵承表面上依旧是看起来不为所动。
“崇安王世子殿下倒是淡定,跟传闻好像不太一样呢。”
玲珑的话音随着手中的薙刀一同从二人背后而来。
“世子殿下小心!”
薙刀未到赵承身边,便已被青衣侍从一个快步绕到身后挥剑出手挡下,玲珑好像并未意外,仿佛打一开始就没想着偷袭,这一击试探的意味远大于交锋。
“不错,有点实力。”
明明是夸赞之言,从玲珑嘴里却露出轻蔑之意。
青衣侍从不动声色的对着玲珑。
被青衣侍从护在身后的赵承看清来人,先是有些惊讶,随即释然。
“是你?”
此刻的玲珑,与那日绮乐春坊之时的稳重大方截然相反,言语阴柔,面色妩媚,那日赵承还真未瞧出,这玲珑还有些个狐媚子的底子。
“怎么,世子很意外?”
赵承释然一笑道: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能成为姜家家主的心腹女婢,想必付出了不少的时间和功夫吧?今日却肯为了我一个亲王世子便暴露了这一枚辛苦布置的大棋?看来我这亲王世子的命倒是很值钱啊!”
说罢,赵承转头看向青衣侍从。
“可有把握将她留下?”
青衣侍从闻言直接朝着玲珑持剑刺去,玲珑直面这位表情木讷的青衣侍从,非但不惧,反而眉语目笑,单手一拧,手中薙刀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向着剑尖挑去,青衣侍从一袭青衫踏空而起,换作双手紧握剑柄一端,向下劈去,竟是不见剑影,只闻长剑破空之声,颇为悦耳。
剑至,玲珑举起薙刀硬生生接下这青衣侍从的从天而降一剑,剑刃砸向刀刃,发出叮当清脆响声,对撞之下,刀剑竟是均未磕出丝毫痕迹,剑身被弹回,青衣侍从将剑再旋回肩上,一脚猛然踩地,直接将脚下一块大岩砖踏碎,脚下顿时溅起尘嚣无数,随之一手持剑柄,一手双指夹住剑刃,用力将剑身曲压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握住剑刃的双指猛地最后按下一个刹那,随即松开,剑身如满月大弓,从上方弹下,飞射出一道凌厉剑气,带着周围被弹跳激起的无数尘嚣,又是破空而来。
毫不慌张的玲珑见状嗤笑一声,照旧一刀斩去,瞬间劈碎了碍眼的灰尘,同时接着一刀一鼓作气将藏在里头的剑气给砸得粉碎!
尘埃飞溅,散落在周围,夹带着凌厉剑气的尘土落地后竟是在地上大岩砖之上砸出数个窟窿,两人继续刀剑交锋,剑气刀语缭乱纷飞,双刃碰撞之声与剑气凌空之声遍布院内,看得一旁的姜杏目瞪口呆,今日之事,早已让这位生来便被视为掌上明珠极少踏出府门的姜家小姐头晕目眩,虽是本就做好了曲曲折折的打算,但最多也就以为是些个明争暗斗的场面,从未曾想过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莫非自已真是那拥有招灾惹祸体质之人?
还在呆滞,一股剑气从身旁擦肩而过,又是在地板上割出一道裂痕,若是打在人身上,岂不是要被砍得卸成两块?轻轻一剑之威,破石裂空,竟是如此恐怖吓人?姜杏这种安闲舒适的世家小姐原先对江湖武道并无印象,只当是话本上为了蛊惑人心的臆想,今日亲眼瞧见了,才知可怕。
她侧头偷偷看向阿良,并未从他眼中瞧出端倪,分不清他是淡然自若还是呆若木鸡。
院里玲珑与青衣侍从二人继续对峙几个回合,青衣侍从步步紧逼,招招不曾托大,倒是玲珑好像意不在此,虽是招招均能轻松应对,却除了起先那一刺后从未再主动出击。
咣当!
又是一次刀剑相撞,玲珑左手握刀,右手轻弹刀身,刀身微微震动,青衣侍从便已是后退两步,闭目凝气,额头紧皱,显然几番进攻下来,青衣侍从消耗不少力气。
玲珑也不急于乘胜出招,挪开右手,左手单手执薙刀,对着青衣男子嘴角翘了翘:“很想杀我?”
青衣侍从默不作声。
一旁赵承听完气的差点吐血,这他娘的狐媚子,究竟做的什么打算,看二人交手模样,这狐媚子分明是游刃有余,中间就算是自已这个不成习武之人也能瞧出,有数次机会玲珑都能抽出身来攻击自已,可这狐媚子却一直迟迟没有出手,即便是看得出是先打算将对手体力拖垮,可最终也得有个目的不是,难不成就为了陪着练剑?
赵承强行挤出一个笑脸,问道:“知道你不会说,但我还是想问,究竟是谁想要我命?”
玲珑并未言语,只是表情玩味,左手再次振刀,青衣向后连退数步,迟疑了两息,方才再次将手中剑柄握稳。
瞧见青衣侍从动作终是开始迟缓,玲珑破天荒的开始主动乘胜追击。
这一刀如气贯长虹,但是刀光入眼已是如彗星袭月,好似刻意扩散掀起一番尘土,随后刀风于尘土中凌冽向青衣侍从身前,青衣侍从虽是动作比方才有些迟缓,但还是踉踉跄跄将这一击挡下,但刀风之后的尘土好似并未势弱半分,剑刃化去刀风之后重新重回手中的青衣侍从脚尖点地,急急后撤,以防尘埃之中再有藏匿刀风突袭而来。
但事情不似青衣侍从所预判那般,几息过去,依旧没有攻势继续袭来。
直至尘埃稍稍散去,透过尘埃依稀瞧见那玲珑身形。
竟是转而直勾勾的朝着姜杏身前刺去。
不好,这人原来一直意不在世子,而是姜家小姐。
待青衣侍从意识到这一点时,赵承也已经发现端倪。
“兄弟媳妇小心!”
刀刃携着刀风眨眼将至,可怜姜杏还未来得及惊吓,玲珑手中薙刀已经随着玲珑身形掠至跟前。
青衣侍从想要赶来阻挡,但二人距离已是有心无力。
赵承怒目圆睁。
不远处姜荀老爷子与姜北臣皆是脸色苍白。
眼看就要得手,玲珑带着些怜悯意味的泯然一笑,
“小姐,来世再见咯。”
言罢,薙刀横劈状变直刺状,似乎是想要给自家小姐留个全尸。
骤然。
一个身形掠至姜杏身前。
面朝姜杏,背对薙刀。
正是姜杏身旁一言未发的阿良。
姜杏满脸难以置信。
“别做傻事。”
眸子里疑问与哀求交织。
依稀羸弱的言语刚落下。
薙刀便已刺透阿良胸前。
待姜杏反应过来之时,自已身子已经被眼前失去支撑的阿良携带着一同撞倒。
阿良面色苍白如纸,衣衫破烂,伤口深可见骨,鲜血不断涌出,眼眸从模糊似乎要变空洞。
还未来得及意外,玲珑便被刀身之上传来的气息所吸引。
“哦?这下更有收获了。”
言罢,便低头看向地上的阿良。
阿良虽说不重,但好歹是一百多斤的男人,竟被玲珑单手一把拽起。
随后一跃腾空,转眼便向府外奔去。
姜杏瘫痪在地。
一袭红衣,泪目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