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据说这一届的群英大赏,青城山格外的看重,不但史无前例的为其造势,更是拿出了数部顶级武功心法作为奖励,所以吸引了不少散人前去,我估摸着这一届的大赏啊,最有意思了,除了原本的那些个门派势力外,保不齐还会冒出来多少世外高人,如若是阿良兄想前去想争上一争,怕是难度不小哦。”
说罢,男子又笑了笑,看向阿良,表情有一丝玩味。
“公子误会了,我去青城山,并不是为了参加这群英大赏。”阿良淡然说道,同时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嘀咕,不知道这群英大赏是个什么流程,但是光听这阵势,便是不会太小了,想必此刻早已有不少人朝着青城山赶去,希望那小狐狸别往人多的地方跑才是,否则还真是难办。
“不是参加群英大赏?那公子大老远从这荆楚道跑到青城山还能是去祈福还愿不成?”男子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阿良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青城山那种地方平常人除了祈福还愿也实在不会有别的缘由了,但说是从这荆楚道跑去青城山祈福,确实是太勉强了点,索性干脆尴尬着脸笑了笑,也未接腔。
好在这位男子看起来确实不喜欢强人所难,并未追问。
庙外瓢泼大雨已成淅淅沥沥。
应是觉得还未有困意,男子拿起身旁佩剑走向屋外。
雨中拔剑。
剑身如虹,薄如蝉翼,笔直如弦,寒光凌冽。
阿良喃喃道:“好剑。”
“眼光不错,不但是好剑,我这剑还有个气势磅礴的名字哩!”听到阿良称赞,男子神色得意的说道。
“何名?”
男子颇为自豪的说道:“神符。”
阿良呆滞了一下,如若没记错的话,当今青阳朝天子的年号,便是神符。
阿良愣了愣缓缓开口:“还真是气势磅礴的名字。”
“七年前我初得此剑,恰逢当今皇帝老儿即位,改元神符,如今已是神符七年,这剑,也不知不觉已是跟了我七年了。”说到最后,男子低头摸了摸剑身,像是在看待一位老友,眼神晦涩。
夜雨绵绵,屋内火光依稀映照在屋外,在这片被夜雨携秋风衬托的很有意境的光芒中,这位持剑男子刹那间眼神一片清明,猛然挥剑,剑身带起一道璀璨剑气,宛如银河倾泻,璀璨夺目,剑光闪烁间,持剑男子身形如同鬼魅飘忽不定,手中神符好似心有灵犀,任持剑男子随心所欲。
“剑术不错,剑意差了点。”阿良看着雨中舞剑男子,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若有所思道。
“哦?阿良兄懂剑?”听闻阿良此言,持剑男子有些惊讶,随即停下剑舞,朝着阿良走来。
男子这般惊讶,是因为方才对于阿良仔细打量过,最先排除的,便是剑修,只因这位细皮嫩肉的阿良公子手上并未有长期练剑而留下的茧子,即便真是修行或者习武,也只可能是走的其他途径,但这会儿单单从自已这片段剑舞,便能瞧出其中长短,若不是练剑之人,除非眼界实力超然,否则是很难做到的。
“算是略知一二。”不是谦逊,只是阿良见识了太多历代剑仙的超然剑道,在使剑上,阿良自认为的确只能算是略知一二。
“接着!”
阿良话音刚落,便听到持剑男子将手中神符朝着自已丢来,虽然突兀,倒没有因为措不及防而手足无措,反而轻轻松松的从空中接过长剑,颇有点悠然自得的味道。
“还真是好剑。”神符握在手中,阿良近距离打量了一番,不禁又喃喃发出一声赞叹。
“阿良兄不妨展示一番,也让我见识见识何为上乘剑意。”男子虽说笑盈盈说出这话,但看得出并未带有取笑的意思。
兴许是太久未练剑,鬼使神差的来了兴致,持剑至空地处。
剑在手中,阿良便与方才的气质判若两人,与男子的华丽璀璨同道不同意,男子剑招华丽在剑上,阿良剑招璀璨在身上,阿良手中神符宛如一条灵动银蛇,随着身体的挥动而挥动,仿佛浑然天成,与方才男子使剑截然相反,男子使剑,剑是主心骨,此刻阿良使剑,人是主心骨,像是真真正正将长剑化为已用。
一番舞剑酣畅淋漓,男子在一旁看的痴迷。
这种别出心裁的剑术,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数百年来,剑道一途出现过无数个惊才艳艳的剑修,也衍生出无数精彩绝艳的剑术,虽说路数各有不同,但归根到底都是以剑为媒,将各路剑术功法通过手中之剑施展出去,从而打出破空凌冽之势。
但几百年来,从未有人想到以身为媒,将气势通过身体注入在剑上,剑本是死物,怎会有意?正是有了使剑之人的存在,剑才活了过来,所以这剑意的根本,不在剑上,而在人上。想到此处,男子仿若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难怪数百年来虽说剑道一途高手辈出,可自从传说中五百年前那位剑开天门的女子剑仙之后,再无剑修称得上是剑仙之名,均是因为剑术哪怕到了极致,可在剑意之上,大都终是差些意思。
想到此处,男子看向阿良的眼神从方才的惊讶变成了震惊,这位看似年轻的公子,境界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单是观看了这人一段剑舞,便能够让自已有如此顿悟,那在这剑道一途上,这位公子得比自已高出多少了?可话说回来,刚刚看这位公子使剑,虽是剑招极为高明,却依旧未曾从中感受到一丝气息,就只是纯粹的招式,即便是修行高出自已几个境界的高手,不曾运气之时也罢,可一旦出招,不可能不带出气息啊?莫非......
“原来阿良兄并非练气士,而是武夫?”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像是恍然大悟般朝着阿良说道。
阿良又一次被男子的话给问住了,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何为练气士与武夫?”
男子唏嘘一声,“阿良兄当真不知道?”
阿良苦笑,“我是真不知道。”
“江湖上修炼之人分为两类,一类注重修行,自诩修炼天地正道,万物法则,修炼有成,可感万物有灵,操纵万物灵气为已用,以修炼气机为主,像儒道两教,便是其中典范,两教弟子多为练气士,道教传说中五百年前那证道飞升的韩祖便是走的练气一途,也是因此才有了练气一途终点是长生的说法。”
“而武夫,则是注重习武,以塑造体魄为根本,通过坚韧不拔的意志与日复一日的锻炼而使得身体远超常人。像佛家所说的金刚佛陀,便是将身体修到了极致,达到了宛如金刚,刀枪不入的境界,据说武夫修到了极致,也可肉身成圣,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男子说罢,阿良才知道,原来人间在修行一途,竟已是如此成了体系,可若是如此,这些东西,怎么先前在天庭卷宗之上,从未有所闻?
随后自已琢磨许久,又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如此听起来,练气士修行可远比武夫习武轻松许多,那岂不是人人都去修行了?”
男子不厌其烦解释道:“话虽如此,但练气士修行,听起来简单,但走的路子大都是有些虚无缥缈,都说万物有灵,可寻常人如何得知?天大地大,寻常人又哪能窥得其中门径?因此修行一途,大都需要靠着数百年来先人总结出的经验和淌好的路子去走,这样一来,有人指路就显得格外重要,所以说,能在修行一途有所成就的,大都出身自代代相传名门大派。”
“那几百年来,就没有人从旁处得到一些个经验?若是从旁处得到了一些门路,不也一样可以?”
“有是有,但都是天资卓越的极少数人,毕竟像这些修行经验,大都被各家整理成了各式各样的功法典籍,而其中口诀,多是口口相传,所以寻常人即便一本上好的功法摆到他面前,除了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否则也只是如看天书一般至多半知半解,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练气士修行,最重要的便是功法。”
说这话的时候,男子有些心虚,又有些自豪。
“那武夫呢?又有何长短?”
“武夫就简单多啦,武道一途,简单干脆,就是纯粹力道与体魄的较量,相比之下门槛也是低了不少,像练气士修习功法的前提你总得识字吧?而武道,只要是不缺胳膊少腿,就能习武,即便是没有什么功法心得,天天锻炼总会吧?况且锻炼体魄的法子终归就那几样,因此,真要说起来,武道一途是没有门槛的,人人皆可习武,也正因如此,像历朝历代的军中名将,也大都是习武武夫,毕竟武夫的简单干脆,正符合战场上的杀伐果断。”
“那这样听起来,武夫倒是要比练气士厉害一些了。”
“不管练气士还是武夫,修行路上都是按照一至九品来分高低,五品是个坎,五品之下,的确是武夫要强过练气士不少,毕竟在都是刚入门的情况下,武夫那实实在在的体魄可比虚无缥缈的气机强多了,一拳下去那些个小修士便是头晕眼花了,但是越往上,这个差距便会越小,到了一品二品那种顶尖高手的层次,练气士反而会优势了,毕竟武夫靠的是自已蛮力,而练气士可以引动天地气机,两者对峙起来,练气士以逸待劳,自然是会占上风,而且...”
见男子停顿,阿良追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一品再往上,还有传闻中的神格三境。”男子缓缓开口。
“神格三境?”阿良闻言,皱皱眉头。
“太初,朝元,琼瑶。”
“说是神格三境,其实真正在世上出现过的,也就太初一境,江湖上有闻的,也就如今的青城山掌教张钰玄是此境界,其余的,皆是闻所未闻,就连张钰玄的境界,也都只是听说,少有人亲眼见过,毕竟到了这个境界,大都是不问世事的高人了,江湖上往前几十年也有过几个太初境高人出现过,但基本都是练气士,还从未听过有武夫能够踏入此境,所以江湖中人普遍觉得,修行到了顶端,是要比习武强的,毕竟在感悟天地共鸣这件事上,可远比肉身成圣又靠谱多了。”
说到此处,男子已经是满脸憧憬。
“那朝元与琼瑶呢?”未待男子憧憬完,阿良便出言打断。
“压根听都没听过,我一直觉着这俩境界压根就是他娘的几百年前哪个老东西杜撰出来哄着玩的,太初一境便已经如同仙人,若是在往上,还怎么强?再强岂不是成真神仙了?而且五品往上,每精进一步都是困难重重,不知道多少江湖天才都停在了二品通往一品的路上,即便最后修成了一品,也都到了英雄垂暮之年,再往上,能不能继续修行先不论,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都是两说。”
说完男子叹了口气,接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害,这些都又太远了,阿良兄权当个乐子听听就行了,甭管是修行还是习武都讲究的是脚踏实地,好高骛远大都要一事无成哦。”
阿良附和的点点头,回忆起前些日子在果子巷祝小娘家里被自已斩断意识的那石顺,听他说自已是三品,想必便是三品武夫了,怪不得说话时那般目中无人,原来三品武夫已经是强到了如此地步。
男子停顿了些许,瞧这阿良,又缓缓开口道:“方才询问阿良兄是不是武夫,则是因为几百年来世上使剑的剑修,大都是走的修行练气一途,剑虽是兵刃,但并非重器,一把好剑,坚韧玲珑的同时又不失凌冽锋利,实在是再适合练气士不过了,而剑招剑意,也都需要由气机来牵动,因此练气士与剑之间,可以说是相辅相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