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娘的不知道你这娘们怎么想的,你在春山待了这么多年,当了你家小姐这么多年的贴身女侍,待你亲如姐妹又如何?说到底不还是个死士?”
言语间,刘树川脸上的狰狞中多出一丝不屑。
彩桃始终一动不动呆呆望着西边,丝毫没有理睬刘树川的话语。
“死到临头了,还他娘的给我装!”
刘树川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一般,也不再磨叽,直接抡起手中长刀朝着彩桃袭去。
直到三步之遥,彩桃甚至都未曾看这刘树川一眼。
刘树川再往前一步,却发现彩桃身上气息与先前陡然不同,一瞬间暴涨了一个档次。
茶肆屋门外的杆子上,写着大大“茶”字的幌子被不知突然哪刮来的一阵清风,吹的呼呼啦啦作响。
刘树川冷哼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可以耍!”
彩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与谁听的平淡道:“您一直说我天资聪慧,但要求厚积而薄发,您传我素心六式,一直嘱咐这最后二式,叫我二品之前不要去用,还像哄孩子似的告诉我,待我能使出了,也便能自已为这最后二式命名字了,可在您在世时,我却始终没能让您见到这完整六式,生前让您失望了,我死前,不想让您再失望了。”
刘树川袭至彩桃身前,一刀还未劈下去,竟是被弹出数步之远。
两人之间气机交碰处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刘树川瞪大眼睛:“你疯了!”
清风黄沙中一动不动的持剑女子,三品入二品了。
刘树川嘶吼道:“即便你走了旁门左道拿命数去换取这转瞬即逝儿境界提升,但就凭你这仅存一丝的命数,换来的提升也不过是真的是转瞬即逝罢了,我看你是等不及要去黄泉路上见你那家主与他诉说相思之情才对。”
不等刘树川说完,彩桃猛然起身。
看似慢行,却眨眼便至刘树川眼前。
觉得明明已是胜券在握的刘树川瞪大眼睛。
刘树川原本打算去等,去周旋,等这位拿命数气机换旁门左道入二品境界的女子剑修油尽灯枯,毕竟刘树川自已身上的三品境界可是一步一个脚印获得,他本就是武夫,只要经脉不断去七八,也不需要那气海支撑便依旧能发挥出远胜常人的实力,与这走捷径的女子剑修不同,说到底不过是临时空搭阁楼,无论看上去再如何富丽堂皇,终归会有支撑不住倒塌的一刻,而且这一刻,应当还会来得很快,一名耗尽了命数气机的练气士对自已来说,即便是自已只剩全盛状态的十分一,那也足够将其轻松击杀了。
但好似女子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原本长剑化作极为朴实无华却又好似超凡入圣的两剑。
一剑斩断经脉,一剑斩断气机。
刘树川瞪大的眼睛再没机会合上了。
黄沙小道上,清风骤停,只余剩下女子剑修一人,真正是茕茕孑立了。
屋内,
听着外边动静消失,江湖贴在桌上的脸稍稍松了一口气,悄声说道:“这他娘的还真是一出一波三折的大戏,幸好两边打的水深火热没人管咱,要不然这情况咱还真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话刚说完,便听到门口又传来动静。
“几位不必再装了,我知道你们看戏到现在。”
刚刚将两位五品武夫一位三品武夫全部杀死的女子剑修朝着趴在桌上三人淡淡说道。
刚松了一口气的江湖脸上又是一紧。
他娘的......
合着这娘们早就知道了,那这会儿叫自已这三人是什么意思?是清理完外边几个了,终于腾出来了打算将自已三人也清理掉了?毕竟瞧着这娘们对自已主子忠心的劲儿,可不像是能够允许有外人听见自家如此多秘辛的人,可若是真想收拾自已与阿良三人,趁着自已几人不注意突然出手打个措不及防不是更好?难不成是只想装腔作势吓唬一下?也是,想必这娘们现在已经是马上接近油尽灯枯了,虽说方才实力猛地提升了,但真要是拼起命来,自已加上阿良,也未必没有还手之力。
想到这,江湖像是有了底气,索性也不再装,抬起头整了整衣襟说道:“这位姑娘,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们三人可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自已家里这摊子事儿的啊,我们原本也只是赶往襄樊城的过客,路过此处想着喝口茶水歇歇脚,谁知道会碰见这些个事儿,因此方才无意中听见姑娘家中之事,希望姑娘能够理解,出门在外行走江湖,谁不会多留个心眼呢不是?可若是姑娘不能理解,非要不死不休,那不妨告诉姑娘,我们三人也不是那吃素的。”
“四品剑修?”彩桃面无表情的问道。
江湖闻言冷笑一声,仿佛更有底气了,说道:“正是,既然姑娘看出来了,想必也知道即便姑娘入了二品,现在也不一定能有必胜的把握。”
已是浑身血迹的彩桃凄笑道:“公子不必如此紧张,我想公子误会了,我叫公子几人,并未有恶意。”
“哦?”江湖闻言,眉头一皱,并未放松警惕。
“我是想同公子做笔交易。”彩桃说着,放下手中长剑,像是想让江湖几人相信自已。
见到女子动作,江湖这才稍稍脸色好看一些,接着问道:“什么交易?”
“我希望公子能够帮我一个忙,若是公子答应,我可将毕生所学最为出彩的剑术传与公子。”
闻言,江湖愣了愣,有些意外。
方才女子剑修与武夫之间的打斗,江湖虽未亲眼瞧见,但在屋内也能感受到气息波动,女子剑修必定是身怀了一套称得上极为上乘的剑术,否则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独自斩杀一位三品与两位五品,这会儿听闻女子这话,若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什么忙?姑娘不妨先说说看。”
“公子方才应当也多少听到了,我叫彩桃,来自春山,春山南宫世家,想必公子应该也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我自小在被前任南宫家主收养,在春山长大,家主养我长大,教我修行,亦师亦主,与我有大恩,彩桃毕生难报,家主死后,我便侍奉小姐接掌春山,伴其左右,此次与小姐远行归来,路上察觉到异样,多了个心眼,我便与小姐换了位置自已留在此处,小姐则是自已先走一步回了春山。”
“但方才从那家中叛徒口中得知,家中原本的二房,也就是小姐二叔南宫观苍,要预谋加害小姐,妄图窃取南宫家家主之位,可我如今,虽说手刃了那叛徒,但也已是接近油尽灯枯,怕是再也到不了春山了。”
说到此处,彩桃眼神晦涩。
“所以你是希望我帮你把消息带给你家小姐?”
“正是如此。”这位二品女子剑修此刻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恳求。
江湖闻言,叹口气摇了摇头道:“并非我不想帮你,可如若我去了春山,先不论我愿不愿插手你们南宫家事惹得引火烧身,即便是我去见了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又怎会相信我这陌生人的一面之词?”
女子剑修咳出一摊鲜血,随后提着一口气轻笑道:“公子莫怕,此去春山,只需公子将话带到即可,不奢求公子能够助小姐一臂之力过问多余之事,必不会让公子惹祸上身,至于小姐是否相信,公子无需多虑,只需将我随身佩剑交与小姐一看便可。”
江湖先是沉默,随后扭头看了看也已经坐起的阿良,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阿良则是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江湖同她说过,过了襄樊便是春山,此去青城山这春山是必经之地,举手之劳阿良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江湖这才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听到江湖这话,彩桃脸上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豁达释然。
从身上取出一本用油纸包裹住的册子,交与江湖手中,随后捡起地上长剑,颤颤巍巍走到门口坐下。
神符七年的秋天,正是江南道与荆楚道多雨时节,细雨携着秋风,像是在送别这位差点就能回家的女子剑修。
雨滴淅淅沥沥敲在茶肆木屋屋顶,轻轻重重,重重轻轻,变成一缕缕细水沿着屋檐潺潺流下,木屋门前女子伸手摸摸了那柄跟了自已许多年此刻却沾满血迹的长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闭眼轻笑道:“回家了。”
这一日,春山最为上乘剑术之一的素心六式,最后两式终于有了名字。
一式曰思春,一式曰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