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与小喜悦在角落一桌,从始至终一言未发,不过所言所闻,便又对这座江湖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待江湖回来时,阿良与小喜悦早已吃饱喝足。
见到二人竟是将全部饭菜吃的一干二净,甚至还又要了不少,江湖先是震惊,随后一脸自豪的问道:“怎么样?本公子是不是没骗人,带你们来的地儿不错吧?”
一旁小喜悦闻言,双眼眯成了月牙儿,“好吃。”
阿良反问道:“那你呢?寻亲访友寻的如何?”
江湖闻言,也学着双眼眯成了月牙儿,“好看。”
阿良听了噗嗤一笑。
随后叫了店小二结了账,接着江湖大气道:“来了花钿郡,咱吃了最好的,住,也得住最好的。”
阿良疑问道:“哦?那是在哪里?”
江湖吹嘘道:“就在正对面,这花钿郡最好的酒楼和最好的客栈迎面而开,是不是很有意思?可千万莫要因为花钿郡地儿小就小瞧了这客栈,好歹本公子也是游历过大半个江湖的人,什么地儿没见识过?我敢说,甭管是伺候还是装潢,绝对都是不输东京城那些个大地方。”
阿良少有的撇撇嘴,“有你说的这么好?”
江湖起身用大拇指指了指外边,“一瞧便知。”
随后三人起身走出酒楼,来对面客栈。
不过进到客栈,江湖却只让伙计开了一间房,说是好不容易回到花钿一趟,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去看看家人。
阿良自是不会多说什么,携着小喜悦一同在客栈住下,才发现江湖确实所言非虚,自打来到人间,虽说时日不算很久,但是从江南道一路走到西蜀道,还是多多少少有着一些见识的,相比之下,这客栈确实称得上是一等,哪怕是比起江南道,都能在伯仲之间,至于江湖说的东京,阿良没去过,不好评判。此外,客栈的名字取得也是别出心裁,“别云间”。
阿良在客栈还瞧见了不少熟悉的身影,大都是先前在对面“陈兴盛”吃饭之人,有那位唤作王安然的少女一家三口,还有那位来自王权乐府的顾小追,以及几个当时同在店内吃饭却未曾讲话之人。
除此之外,客栈内来往的不少客人,阿良都能从其身上感受到不弱的气息,忍不住轻叹,这小小的“别云间”,还真是卧虎藏龙。
此时酒饱饭足,小喜悦回到屋内倒头便睡,这个身世孤苦的小丫头,总是过了几天好日子。
剩下阿良一人坐在屋内凭窗而望,回想来到人间的这段日子,虽说有些波折,但也见识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许多都是天庭卷宗上所没有的。
还遇到了不少人,与自已成了大婚的“妻子”姜杏,身份尊贵的世子殿下赵承,果子巷里的祝小娘,春山赠剑的张先生,还有结伴而行的剑修江湖,这些人,好像都是很好的。
似乎也学会了不少东西,礼节,善恶,情绪,道理,甚至是,玩笑。
想到这,阿良微微一笑,若是此刻有人瞧见,许是要移不开眼睛,很好看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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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陈兴盛”酒楼内。
阿良与李喜悦一大一小面面而坐。
说起来,这迎面而开的客栈与酒楼两家老板私下交情应是真的不错,在“别云间”住宿的客人,均是无需银子便可来这“陈兴盛”吃上一顿早餐,并且这早餐并没有因为不要银子就变得寒碜,依旧是相当丰盛。
此刻二人桌上,两碗鲜汤馄饨,一份笋肉炊饼,几份雕花蜜饯,还有据说是只有在花钿才能喝到的花朝羹。
自打从阳安城绮乐春坊离开之后,阿良便再未吃到过如此丰盛的早餐了,心情颇为不错。
估摸着是阿良二人起来太早的缘故,楼内客人不多,酒楼女主人铭晓墨也在,只不过今日怀中抱的不再是昨个儿那只白狗,而是换作一只有些肥胖的黄色小狗。
除了阿良这一大一小以及酒楼女主人外,便只剩旁边一桌,是两位男子,瞧模样也是在对面住宿的外乡人。
若是此时江湖也在,便能认出,其中一位正是昨日与他一同花五十两买花灯的富贵公子刘青云,另外一个,则是位阿良未曾注意过的男子,相比于一眼看过去便知心思单纯的刘青云,这位公子则是要多了几分风流了。
“你说咱直接去青城山多好,山清水秀,听说就连那山边儿生长的小娘子们都是长的出尘脱俗,找地方住上几日,不比在这山野小城要美?”男子拿起筷子,看了看桌上吃食,对着刘青云说道。
刘青云嘿嘿一笑,说道:“昨日乘风哥你不愿出去,我在街上见到这花钿郡的姑娘,真是很清秀的,尤其是有位紫衣姑娘,真是好看啊。”
两人讲话声音不大,但屋内人不多,再加上早晨本就比较安静,因此即便隔着桌子,阿良还是能够听得清楚。
此刻门外又有人进来,阿良抬头一看,是昨日那位来自王权乐府的顾小追,依旧是一身颇具女侠风范的打扮。
被刘青云唤作乘风的公子瞥了一眼从身边经过的顾小追,又对着刘青云轻笑道:“你说这儿得姑娘清秀?看来有机会真的要带你去东京洗洗眼睛了。”
刘青云闻言,面露尴尬。
而从一旁的走过的顾小追,皱了皱眉头,显然,这话也被她听见了。
不过却奇怪的不似昨日那般生气,反倒笑盈盈的走到铭晓墨面前打了招呼,然后瞧着铭晓墨怀中小狗问道:“姐姐这狗可有名字?”
看样子昨日二人一番交谈,已经是颇为熟络。
铭晓墨笑道:“这只,叫元宝。”
顾小追拍了拍小狗脑袋,“元宝,挺好,先前不理解姐姐为何要养这么多小狗,这会儿大概知道了。”
铭晓墨看了看顾小追,“哦?说说看。”
顾小追笑盈盈道:“有时候见识的人多了,就觉得狗也很可爱。”
顾小追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唤作乘风的公子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是听出了顾小追的指鹿为马。
不过并未生气,反倒一本正经道:“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方才我所言,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姑娘却阴阳怪气来辱骂我,难道不觉得过分?”
顾小追也干脆转身面向男子,反问道:“哦?陈述事实?那公子说说看,何为陈述事实。”
男子轻笑道:“莫不是姑娘认为自已这身打扮,举止仪态,当得起清秀二字?况且姑娘此刻所作所为,不是更印证了我所言无误?姑娘啊,女子这般做派,可不会有男子喜欢。”
顾小追无所谓道:“呵,我何必非要让那些个不喜欢我的人来喜欢我?有那功夫,倒不如让那些喜欢我的人觉着自已真有眼光。”
男子扬声道:“呦,还真是伶牙俐齿。”
顾小追笑问道:“难不成温温柔柔能当银子花?”
男子瞧了瞧顾小追,翘起嘴角,说道:“那你不妨试试,若是本公子满意,给你银子又如何?”
男子以为终是占了上风,放下手中筷子,想要好好瞧瞧这女子要如何应对。
哪知话音刚落,这位来自王权乐府的年轻女子便娉婷婉约的施了个万福,柔声道:“公子呀。”
女子一声叫的楚楚动人,男子见状先是一愣,随即扭头向桌上刘青云示意,刘青云还真就掏出一袋银子。
男子起身将递到女子手里,笑道:“能大能小,不错,在下李乘风,从此高看姑娘一眼。”
女子接过银子,同样笑道:“言而有信,不错,在下顾小追,从此也高看公子一眼。”
铭晓墨这一旁听得忍俊不禁,这位“陈兴盛”的女主人,似乎总是很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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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郡大街上,大清早便已经是熙熙攘攘,街道两边每隔几步便有冒着白烟,热气腾腾的早点铺子,铺子不少,但还是每家每户前头都排满了客人,这座蜀州小城,烟火气很浓。
一胖一瘦两男子走在街上,胖的身着衙门官服,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瘦的则是毫无气势可言,愁眉苦脸的跟在胖的身后。
愁眉苦脸的这位,便是回家探亲的江湖了,前面走着的是他堂姐的丈夫,也就是江湖的姐夫,在这花钿郡衙门里当捕头。
之所以愁眉苦脸,是因为此刻江湖要被迫跟着姐夫去干一件极不情愿的事儿——相亲。
自打昨个回家之后,刚进家门,姑妈瞧见先是一愣,接着两眼一红,拉着江湖就哭了起来。
可不是,这大侄子,一走就是几年,连个消息都没有,老江家命不好,江湖爹娘都死得早,就剩这么一姑妈,也是早早丧夫,家里就一个堂姐,说起来,江湖便是老江家唯一的男人了,这当姑妈的,能不亲?
哭罢拉江湖回屋,恨不得将全身瞅了遍儿,直到确定这大侄子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肯放心去厨房烧饭,又是炒菜又是烧汤,都是这大侄子爱吃的,这让一向大大咧咧的江湖心里满是愧疚。
吃完饭姑妈便是拉着江湖一顿家长里短,而且告诉这大侄子,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跑外边去了,就算非要走,那也得先成了家再走。
这不,第二天一大早,便叫衙门里正当差的姐夫领着出来相亲来了。
江湖其实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一是觉得这事儿太仓促,他心里没什么准备,二是江湖在外游荡许久,见识许多之后,很多事情内心已经不愿在被别人所约束,若是就这样与哪家姑娘相亲,也是对姑娘的不负责任。但是碍于心中愧疚,当着长辈的面又不好反驳。
这会儿眼看就要到地儿,江湖眼珠子一转,快步跑到姐夫身边,嬉皮笑脸道:“我说姐夫,要不,就算了吧,你说咱兄弟俩都多久没见了,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去相亲多浪费时间,要不咱俩干脆去找个地儿喝点,时候差不多再回去给姑妈答话便是了,你看我这主意咋样?”
姐夫哥瞥了一眼这小舅子道:“你以为我多想去啊?要不是你姐放话若是不去今晚回家就要睡大街,姐夫我这会儿还正在衙门里忙案子呢。”
江湖一瞧以为有戏,“那不正好?就按我说的,待完事之后姐夫你尽管忙去,我自已回家交差。”
姐夫哥摇摇头,“不成,这事儿你就别想了,万一回头被你姐发现了那还不得跟我闹翻了天?这几天家里刚好一点,我可还想再安生几天呢。”
瞧着姐夫哥面色坚决,江湖只好干脆放弃,接着便是一脸垂头丧气的表情。
姐夫哥见状,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见个姑娘而已,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姐夫哥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非但如此,而且还是个长得极为俊俏的小娘子呢,是早些时候打外地过来在花钿开医馆的,不仅长得俊俏,而且性子温柔,平日里给乡亲们行医瞧病,口碑颇好,只不过平日里治病免不了出去抛头露面,那些个家世显贵的难免有些介意,条件差的又怕人家看不上,得亏有你姐夫我在衙门里也算个体面人,这才有媒人愿意撮合,要不然,你以为这好事能轮到你小子?”
江湖闻言,依旧是无精打采,显然是不信姐夫哥所言。
姐夫哥拍了拍小舅子肩膀,“你小子,待会儿就偷着乐吧。”
随后,大概又过了半条街,姐夫哥在一家医馆前头停下脚步,“到了。”
接着用胳膊碰了碰小舅子,朝着屋内示意道:“诺,瞧见没,坐着那位白衣小娘子便是了。”
江湖撇撇嘴抬头望去,这一望,便再也移不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