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秋收时节,各村农户将早熟的粮食交上来后,就赶紧回乡忙碌起来。
乔曼儿担心富源村人手不够,便早早在店内召集了会干农活的伙计,随着刘四一同到田里收粮。
这会儿,一行人分坐在几辆骡子排车上。
乔曼儿看着正对面温书的张超,一脸不解。
“超儿,你一个读书人,跟我们下地作甚?”
张超拿下挡在脸前的书,正色道:“姐姐,你不是说,我整日待在家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嘛。超儿想着,这几日曼儿姐姐要去富源村收秋,那我也陪着姐姐去。不仅能够帮忙,还能日日见到姐姐,这样我温书的效率也更高呢!”
乔曼儿:“行,你就臭贫吧。”
张超:“姐姐,我可不是臭贫哦!《齐民要术》中说,‘收麦如救火,龙口夺食’。你听听,龙口夺食!咱们是去跟饿龙抢收这最好的麦子,多一个人去多份力嘛!姐姐,你该不会忘了,我很会干农活吧!?”
乔曼儿这才想起来,先前在老家那几亩地,不管是播种还是秋收,几个人各自干什么活,一天干多少,从哪块儿田开始,都是按张超的主意来的。
今日这个“小智多星”自已跟来,也算是能帮上大忙。
等等,为什么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加上“小”这个字?
她突然对自已的婚恋观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难不成……是她自已从来没想过依傍男人?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唰——!唰——!”
广袤的麦田里,金黄色的麦浪随着农人的动作齐齐倒下,妇女们在一旁收拾麦穗,好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乔曼儿:“好温馨。”
张超闻声回头看一眼,一个小孩子正跟在妇女身后,帮忙捡拾母亲掉落的麦穗。
他脑补了一下自已跟乔曼儿带着孩子的画面,突然红了脸。
“姐……姐姐……这不好吧。”
乔曼儿:“有什么不好的?”
她仍看着农人们辛勤劳作的身影,感叹和谐的场面。
“真好啊……”
张超脸更红了,“哎呀……”
乔曼儿:“?”
旁边几个都看出来了,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偷笑。
乔曼儿打了个哈欠,抻着脖子往前瞅了瞅,“前面就是富源村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下地干活儿。”
因路程较远,来回一趟比较麻烦,刘四便提前跟自家老人说好,大家要来借住。
一行人刚踏进刘家院子,刘爷爷和张奶奶就在门口迎接。
“哎呀!乔掌柜,您可帮了我们家大忙啊!我这孙子在村儿里没啥出息,让您一培养,还当上掌柜的了!”
乔曼儿:“哪儿呀,刘四脑子活,在哪干活都能成器!”
张奶奶:“那也是您有慧眼!!”
乔曼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波互相奉承,算是败下阵来。
“要下雨了?”
刚到刘家院子,张超就闻到一股湿湿的泥土味,这一番寒暄之后,味道更甚。
乔曼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道:“什么?”
张超:“姐姐,空气里有湿土味,等会儿怕是要下雨。刘爷爷,这院子里晒的黄豆绿豆,要赶紧收起来。”
乔曼儿看看远方的天,“这云层没有变厚,燕子也没有低飞,怎会下雨?”
刘爷爷:“对啊!日头正好,收啥收。你一个城里小子,就待在城里享福好了,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受啥罪。”
乔曼儿笑笑,解围道:“刘爷爷,这孩子懂得可多呢!!我们种田他能帮到不少!”
刘爷爷对着张超上下打量,“城里小子,就会舞文弄墨。我们种了一辈子地,倒没这小屁孩儿懂得多了。”
乔曼儿耸耸肩,也不再多言。
张超丝毫不知刘爷爷已经面露厌恶之色,一板一眼地回答:“南风转为北风,空气中的水汽增多,泥土变潮,传来湿湿的土腥味。一会儿肯定要下雨。”
在场几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但大多是不信。
尤其是那刘爷爷,不知突然跟谁怄气似的,竟把明日要晒的豆子也拿了出来。
“我就看它今天下不下雨。”
张超疑惑地看着刘爷爷的操作,将问号传给乔曼儿。
乔曼儿:“好啦,大家准备准备下地吧。”
农家校园里,晴空朗朗,阳光热烈地洒在菜畦里,绿油油的蔬菜舒展着叶片,似乎在尽情享受着阳光的抚爱。
刘爷爷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自在地咬了颗毛豆,自顾自念叨:“这天儿真好,怎会下雨呢……”
刚念叨完,院里踱步的鸡群却突然缩在屋檐下一角,偶尔低头啄食。
刘爷爷见了,气势汹汹地拿起大扫帚,朝它们狠狠扑了一下,“出来!都出来!!”
正换衣裳的几人一阵哆嗦,扣子都没来得及扣,就赶紧跑到院儿里。
刘爷爷更生气了,“不是说你们!”
他左手叉着腰,右手拄着大扫帚,“我看你敢下雨!!”
张超终于懂得尴尬了,忙过去说和,“刘爷爷,这……”
刘爷爷:“你别说话,不是冲你。”
确实,他不是冲张超。
他是觉得,没人比他更懂老天爷。
可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还好张超方才悄悄把那些豆子包回去,它们才幸免于难。
刘爷爷:“行,下吧。先回屋。”
【山河肴】店外,吉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想让自已看着随和些。
这几日他寝食难安,每天都在为还手里这些房契做心理准备。
这要在以前,他要还个什么,只需派小的扔回去,那人必然感恩戴德,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对面是乔曼儿,他心里就犯嘀咕。
“这么久了,也没人问问那房契都哪儿去了?这么多银子,竟然无人在意?难道她……已经有钱到这种程度了?”
另一方面,他又怕自已在乔曼儿面前说错了什么话,一下子暴露了,让寨子这百人,重新过上流离逃亡的生活。
他左思右想,终于想了个“那家伙路上碰到小司,心虚吓尿了,扔下房契就跑”的理由,信心满满下了山。
可店里伙计看他进来,还没等他问,就言简意赅地回道:“大掌柜出去了,这几天都不在。”
“去哪儿了?”
伙计将几句揉成一句,“富源村收麦子去了。”
吉世:“富源村收麦子?”
这不正是将功赎罪的机会?
“走走走,叫上山上那帮弟兄,去富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