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心思软,日日在布坊待着,听过的八卦也不少。但是姑娘嫁娶的事,由不得姑娘自已,甚至由不得娘家。像苏垠城、刘德寿、苟旺先这些人,纳妾是极平常的事。只是苦了那姑娘……越想啊,就越心酸……
这种事她听不得。
所以每次听到,她都会找理由打断。
乔曼儿也知道,三娘不想听这种事。但事实就摆在眼前,逃避也没有用。她只是想着,自已是不是有能力帮一下忙。
她夹了一筷子黄豆芽,问道:“那这事儿……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想吃这豆芽,就必须牺牲豆子吗?”
饭桌上再无人张口。
张达尽力克制对张二蛋的怒意,脚趾使劲抠着地面,以免它突然长到张二蛋的身上去。
三娘吃着饭,眼睛却一直盯着张超。今日她才发现,这小子居然吃几口就会看曼儿一眼。
她时不时跟张超眼神相撞,一对上就瞪对方一眼,警告他不要再打曼儿的主意。
张超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小心瞟一眼乔曼儿,会心一笑之后再撅着嘴委屈巴巴。然后再忍不住看乔曼儿一眼……
这一顿饭,张家三口人吃的是心力交瘁。
唯独那铁了心要跟容烟私奔的张二蛋,仅仅是少吃了几口菜而已。
张达愤愤不平,看他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暗下决心,晚上关起门来,还得教训这逆子一顿。
明日一早还得去县衙,乔曼儿早早就回房睡下了。
丝毫不知东小院儿那边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乔曼儿住正院儿,张家四口离得远些,一来就选了最偏的东小院儿。说得好听点是让曼儿安静休息,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张老头子抹不开面子,不想自已一把老骨头还要住姑娘家赚来的房子。
要说钱嘛,这几年也攒了些,紧紧裤腰带也能买栋宅子。可是那钱还得留着给张二蛋娶媳妇儿,给张超置办考学用具和盘缠。
张家三个儿子,用钱的地方多。再加上……乔曼儿根本没把自已当过外人,若不是小时候走丢被张达带回家里抚养,自已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可张家人跟她客套,她也就随了他们去。毕竟人要脸树要皮,她也知道,时候到了,他们都要搬出去的。
就算不是张阳成婚置办宅子,也是张超考学升迁衣锦还乡。
总之,张家总是会有出头之日的。
翌日,小白到府上时,刚好碰到张阳一瘸一拐走来,正要出门。
再走近些,想要打声招呼,就看到对方低着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地尴尬地站在原地。他稍微低了低头,又走近一步,背过手,往张阳怀里钻着看了看,被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吓了一跳。
“喔唷……”
这下变成小白尴尬了。
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招招手,问候道:“阳哥儿~”
张阳下意识嫌弃地啧了一声,又突然想到自已才是丢人的那个,便挤了个微笑,掩面离去。
在这个时代,不想理人是可以装作没看见的。
但鼻青脸肿的人除外。
小白看这他这纠结又吃瘪的样子,在心里大笑了一阵儿,等对方走远了,便叉着腰,舔着后槽牙笑出了声。
他挠挠后脑勺,平日里阳哥儿这种不想理他的时候也不少,但今日这脸上挂彩还是头一回见。
这是又被曼儿姐收拾了?
他心里不由生了个大大的疑惑。
吃饭时,他一直心不在焉地夹一根褐色的咸菜。
乔曼儿看他这样子,拿着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哎~”
小白终于回过神,想起方才的场景,神秘兮兮问道:“曼儿姐,昨儿个跟阳哥儿干仗啦?”
乔曼儿漫不经心回道:“没有啊,怎么了?”
小白:“哦……”
这哦一声,让乔曼儿顿时感觉莫名其妙。
怎么突然这么问?她现在看起来像吵过架的样子吗?
打了个哈欠,说道:“说事儿。”
小白:“就是…… 我方才过来,看到阳哥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腿也一瘸一拐……见了我也不理我,直接低头走了。”
还有这事?
乔曼儿继续漫不经心:“哦,阳哥儿有起床气。”
不对……鼻青脸肿?一瘸一拐?
乔曼儿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日晚饭好像气氛就不太对,他一直没说话,老爷子也一直是气愤的状态。最奇怪的是,她后来说了话,居然没人搭腔。
难道……是阳哥儿又做什么让老爷子生气的事儿了?
乔曼儿挑了一下眉,不想了,等他们解决了自然会告诉她。
先去把昨日那窝囊气撒了,再去米行看看进度。
两人吃完饭就奔了县衙。
今日县衙刚好在公开审案,乔曼儿看到跪在堂上的是药房老板宋愈和妻子李氏,跟旁边一打听,也是被偷窃,两人便站在最后抱臂围观。
同病相怜,看看这“青天大老爷”怎么判。
只见苏垠城端坐于高堂之上,一脸严肃,尽显威严之气。
堂下两人倒也不哆嗦。
宋愈是太医局早年的得意门生,可因入朝名额有限,自已又没什么官家庇护,只好作罢,在太医局监学。去年家中父亲病重,夫妻二人回到祖籍,开了个药房,也方便照顾老人。
宋愈的夫人李淑仪是都城一药坊老板的独女,但老板一家被人陷害,进了大牢。
今日报官,是因为准备买名贵药材的钱被盗,足足200两。
经询问,发现钱是在店里被偷的,而且没有任何外人进入的痕迹。
“没有外人进入?”
乔曼儿跟小白站在人群最后,凭借身高优势弄清了来龙去脉。
没有外人进入的话……那药房的伙计不就有了重大嫌疑?能接触到这200两票据的伙计,不就岳德义一个吗?
乔曼儿心中不免与昨日岳掌柜拿钱那件事串联起来。想必昨日茶楼的事也传到了他耳朵里。
她双手抱臂,等待着苏垠城的对策。
苏垠城想了想,喝道:“堂下之人听着,回店里将店打扫干净。”
宋愈很是纳闷,当官的不查看现场,居然直接让打扫干净?那还怎么查案呢?丢了200两,就这么作罢了?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一县之长,说这话应该有他的道理。便告辞照做了。
乔曼儿觉得苏垠城这判决有点耳熟。知道事有蹊跷,又不能主观臆断。便抱臂一直慢悠悠地跟着小白的身影来回晃。
可目的地就在前方,小白能领着她去哪儿呢?
她跟着晃了两下,等人群逐渐散去,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话术,有点像小时候听的话本子里,包大人断过的“牛舌案”。
包大人让来报案的农民顶着“禁杀耕牛”令,悄悄将被割掉舌头的牛杀了,等肉卖完了,犯人自然就会出现。
可这回店打扫干净,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