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半夏上前牵过借来的马,抓着缓绳,对着只剩下荆副统领灿然一笑。
“告辞。”
她们翻身上马,一抖缓绳,双腿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腹,马尔发出响亮的嘶鸣,马扬起马蹄,朝前飞速狂奔,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主仆二人策马沿着树荫夹道土路而行。
只留荆副统领站在原地,划开的手心已经上了药止住了血,手里拿着被她签过名的医书和她给的止血药粉,医仙,千万要活着,活下去。
策马离去的主仆可不管荆副统领的想法,谁都会死,唯独她不会死。
马蹄扬起的尘土让半夏受不住,吹飞进到眼底的灰尘糊住了眼。
“小姐,我的眼睛快看不见了,慢点。”一张嘴就是吃了一嘴灰尘的半夏连忙呸呸呸吐出。
半夏眯着眼眸看着上空一眼。
“小姐,我去前方探路,先行一步。”半夏说完驾马超越了她,再也不想吃一嘴泥沙了。
放飞自我的半夏一溜烟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的笑容意味深长,欸,没办法,换做是旁人,怕是问罪不懂事把小姐独自抛下的侍女,都怪她太纵容宠溺了。
她继续独自一人驾马,只是并未随着道路行驶,马儿则是驶入偏僻的小径,翠竹轻摇,光影斑驳,时光在此刻凝固,她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儿,马儿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间一眨眼无影无踪。
独立于这片青翠的竹林,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太阳低垂,却不忘为这片竹林洒下温暖的光辉,竹叶上跳跃的光点,宛如精灵舞跃,竹影婆娑,竹叶倒影和她的影子交相辉映,她的背影散发着落寞和孤寂,好似一幅生动的水墨画卷。
她双足一顿,身子一跃而起,脚尖轻踩竹叶轻盈一跃,身子轻盈如飞燕稳稳而立落在竹子顶端,劈叉下腰仰卧而靠,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卡顿,若是被试探过她的洪四庠和燕小乙他们看到后,一定会推翻之前的猜测。
她摘取下脸上的面具挂在腰间,撩开惟帽,从空间里拿出一坛竹叶青,看到尘封上落下的字笑了,眼里带着怀恋和落寞。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打开盖子,清雅药材芳香和陈酿诸香,香气醇厚舒适,笑容苦涩,神色没有往日的清冷和孤傲,仰头任由酒淌入喉咙里,入口绵甜味苦,温和,无刺激感,清香润朗,誉为舒适无穷。
“不愧是你,都说人如其名,酒也是和你如出一辙。”
其实,她在做任务的过程中也并非就是天生冷血无情,可每一次次被刺的不是敌人,而是系统,对她充满了恶意,几乎是九死一生,所以也别怪她那么恨系统,哪怕付出代价也要找到报仇。
她从未尝试过情爱,情之一字,十有九伤,伤人至深,无解,她连性命都不能保证,哪来的时间去谈情说爱?
论杀人诛心,系统在这方面无所不用其极,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她真的就要陷入被永远困在那里,困在那个世界有什么不好?
可是她之所以答应系统就是因为双方的交易,可接触下来,发现这个系统只是想剥夺气运之子的气运而已,就连合作替他们打工挑选的宿主,都是它们暗中观察,为了达成它们的目的无所不有,手段极其残忍。
若非是系统操控,那个假千金怎么会发现她的存在?为什么保姆会暴露出这个秘密?为了女儿的荣华富贵,应该极力掩盖而不是被人发现端倪,在幕后推动着一切,逼她黑化达成他们想要的效果。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幸运,这一切都是阴谋,这都是那些高等文明无聊打发时间看蝼蚁博弈挣扎游戏,是的,在它们眼里,被挑选中的就是一个随意都能碾死的玩物。
玩弄人心于鼓掌之间,真的很可怕。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也不例外。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可惜在爷爷死后,她的心也就跟着死了,少女怀春也抵不过仇恨。
她是真的不喜欢权谋,但不能因为她的不喜就丢掉性命,棋局对弈,赌的是命不是钱财,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她不想但总会有人逼她去做,她踏入南庆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默认了加入这场博弈,只是她并不想成为棋子,她不会让别人掌握她的生死,她只能是执棋人,绝不甘心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唯有她自已才能主宰。
既然要玩命,她就奉陪到底,因为最后死的人绝对是对方而非她自已,就算是她死,也绝对会把参与算计她的人全部拉下水,他们绝对会死在她面前,替她去探黄泉路。
她把最后一口酒喝完,酒坛消失扔进空间里,拿出小巧的酒葫芦挂在腰间,环顾一圈之后,随手一甩,细小的珠子和石头外表无异划破半空稳稳的嵌入地面扬起不小的尘土,素手轻抬,一股强劲的气流把飘扬的枯叶压制下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地上的枯叶也完美的掩盖住了她投下的珠子。
歪着头蹙眉思索着,让她想想 ,哦,对了,感受着风的方向,手心多了几片青竹的叶子,轻轻吹了口气,青竹叶随风飘荡没入竹林间,就算是范闲来了,也闻不出任何的异味,因为本来就是竹叶的味道。
细节必须要把控好,绝对不会让人挑出毛病,也绝不落下任何的细节把柄。
做完一切,她又再一次从空间里拿出笛子,横着笛子抵在唇边吹响,目光幽幽望向京都城的方向,接下来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局已布好,请君入瓮,她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参与进来。
绞尽脑汁,焦头烂额,甚至都求助师父的范闲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因为医仙与李云睿翻脸之后,不仅没有怪罪抓拿,反而平静的让人不太真实。
可李云睿脸上的伤需要去解,但即便是费介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毒,更别说是范闲了,但重任全都交到范闲身上,来自庆帝的压迫,未婚妻的祈求,这段时日范闲快要把自已给逼疯了。
虽然有一半的可能性不会被定死罪,就算庆帝问罪老爹也绝不会眼睁睁看他去死,但婉儿那边心里过不去,就算以后成婚了,他们之间还是有隔阂。
于公于私范闲都得救,但问题是怎么救这才是重点。
有三种办法,一是找到那个行刺之人,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可别说是刺客了,连个影子都找不到,销声匿迹就好像不存在于世间一样。
范闲等不了,李云睿更是等不了,所以第二就是医仙,范闲绝对有这个自信,相信她一定能够解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但范闲很相信自已的直觉,她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可问题是她已经和李云睿闹翻了,不,应该说以一已之力挑战皇权,踩着皇家的脸面,能活下来范闲也猜不透庆帝的心思。
要么就是忌惮医仙她在民间的威望,轻易动手怕是会引起百姓的众怒,更何况,她这些年悬壶济世,必定积攒了不少的人脉,动一发而牵全身,无人知道她背后是否有高人守护,他们知道的是她身边有九品高手半夏守护,贸然出手不是明智的做法。
她那样不畏权势有傲骨的人,轻易低头绝对是不可能的,而且皇家的颜面也绝对不能丢,李云睿更不会以全族的性命起誓搏命,庆帝更是不允许。
所以,第三种办法是万不得已,此乃下下策,可范闲别无他选。
此招风险很大,可要是再想不出办法,他的命也很难保住。
借着踏青游玩疏解心绪的范闲,还特地把林婉儿叫上,叶灵儿担心好友,所以也特地跟了上来。
见林婉儿愁眉不展,索性马车内只有他们,当然还有在外面驾马赶车的王启年,范闲坐过去拉着林婉儿的手安慰道:“别担心,长公主的伤会好的。”
“可是,连你都感到棘手,再者医仙与母亲大人生出嫌隙,就算是陛下下旨也能无视,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
林婉儿泪流满面,以手掩面痛哭着,抽泣道:“若是要我下跪或是不医治我都可以,只求医仙能看在我一片真心哭求的份上,大发慈悲救救母亲。”
理性来说,医仙的做法有点太超出世俗理念,人伦常规了,即便自已身为郡主,也不敢挑战天家威严,更不敢忤逆皇权,做的唯一一件最大胆的就是得知婚事被指给当时他们还没有认识的范闲,甚至就算是违背圣旨也要退婚,但林婉儿和她不一样。
林婉儿不愿甚至想要退婚,身后有长公主李云睿撑腰,就算是犯错在李云睿的周旋下也不会出事,更别提父亲还是当朝宰相,再者还有太后的喜爱,以及那几位皇子表哥,虽然是私生女,可家世,地位哪一样是靠林婉儿自已打拼出来的?
没有,完全没有。
可是她身后无人,无人替她撑腰诉苦,她只能独自扛下,她的尊严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践踏,也并不是他们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那么一个骄傲的人,怎么会臣服别人的脚下,只能是别人臣服于她。
范闲看的心疼不已,把林婉儿搂在怀里,安慰道:“放心,一切交给我,你的病要治,长公主的伤也要治!”
即便使用非人的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