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策科,今天的最后一项考核的科目,便是兵器。
李信在队列了里面等了半天,一直等到过了午时,到了未时初刻,才轮到李信上场。
李信一身的湿的衣服已经在身上晾的有些干了,斑斑点点的泥巴在李信华贵的衣着之上更加显得扎眼。早已经习惯一群人指指点点着暗中窥视的李信,感受腹中的饥饿,强提起精神,接过来一旁士卒递过来的制式长枪,来到演武台的中央。
李信掂了掂手里的长枪,试了试重量,随后又横枪在手,点了枪花,熟悉一下枪的重心,这才立枪站在台上,静待着演武的指令。
随着军鼓一声响,李信持枪对着考官抱拳之后,长枪出手,如潜龙出渊,左拨右点,似白蛇吐信。《中平枪诀》一招一式悉数使出,如行云流水一般,各招各式之间的衔接得心应手,丝毫看不出一点的晦涩。
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原本中正平和的枪势,霎时间竟然变得阴狠凶戾,仿佛在述说着对鲜血的渴望。
只见李信枪身一抖,瞬间便有三四个枪花被他从不同角度的角度舞动而出,此时李信的枪法开始变得变幻莫测,时而如暴雨倾盆,时而如春风拂面,时静时动,亦正亦邪,竟然在枪势流转之间保持中平之意。
长枪回首,李信持枪站定,前管后锁,稳而不死,活而不滑,四平八稳,根腰相合,三尖相对。
一时间,一股肃杀之气,凛然而发,李信就这么站在原地,手中长枪一枪接着一枪的直刺而出,每一刺便彷佛在李信面前的空气墙上洞穿了一个缺口,明明没有任何的抵挡,却能让人感受到每一枪刺出的威力,汹涌的杀意在一刻彷佛凝成了实质。
看台上的考官,看着李信这一套枪法使下来,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点头,是认可了李信在枪法上所下的功夫,以及李信在这套枪法上的造诣,甚至做到了化心中意念为枪势的程度。
摇头,是李信明明在枪法上有这么深的造诣,偏偏是个连真罡、真气都没能练出来的,使得这个枪法终究还是流于普通之列了。
普通?如果李信知道了考官此时心中所想,恐怕晚上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考官眼里的普通,那也看和什么人比,就比如此时此刻,李信左边演武台上的一位,双手持刀,刀刀狂砍,罡气四射,在演武台上卷起了小规模的沙尘暴;再转过头看向李信右边的演武台上,一人持剑,身法飘逸,剑气灵动,猛然间电光乍现,剑尖戳在石板之上,炸出西瓜大小的黑色坑洞。
整个校场之上的演武台中,最差的就是李信了,顶天了就是枪身舞动带起了空气流动,掀起一些尘土啥的,简直不要太差劲了。
好在这个考官还是有点眼力劲的,看出了李信的枪法的不凡,并给出了普通的评价。
结束了最后的兵器考核,在领队的带领下,考生们离开了校场,根据自已的铭牌号,进入号房之中休息,等待从明天开始的策论。
李信找到了自已的号房,也顾不得会不会有人在号房前走过,急忙翻出郭泰等人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换下了身上腥臭且带着泥斑皮甲、衣服。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李信终于觉得舒服了很多,不过还是感觉身上还有些许泥腥味,看来只能等考完了策论,回家洗澡再说。
换好了衣服,李信又想起来腹中的饥饿,于是又拿出了一个食盒放在桌板之上,打开食盒,一阵鲜香之味随之飘了出来,取出食盒中的两荤两素,还有两碗米饭,一碟包子,两盅补汤。
李信先尝了一口鸡汤,还有些滚烫,包子、米饭、还有荤素四盘菜也都温热。鸡汤咸香甘润的滋味刺激了李信的味蕾,使得他的胃口大开。
狼吞虎咽的横扫完所有的菜饭,杯盘狼藉散乱在桌板,李信躺在生硬的床板之上,幸好下面还垫着一层带来绒被,要不然李信都嫌硌得慌,这号房的床真不是人睡的。
躺尸了一会儿,李信趁着天还没黑,将桌板上的碗盘重新装进食盒里,盖好盖子。随后拿出笔墨纸砚,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就又放了回去。
就这么一会儿,夕阳已经西沉,天色昏暗。百无聊赖的李信,点起了号房里的油灯,从包裹里拿出一包果脯蜜饯,一包肉干卤肉,又提溜出一瓶酸梅汁,边吃边喝,边四下无聊的观望着对面一排号房里的情景,边打发着时间。
李信正对面的号房里的考生显然出身极为的贫寒,床上铺着的只有一张草席,除此以外别无他物,而号房的主人此时正蹲在地上,用着号房里的小火炉生着火,炉子上一口小瓦罐冒着热气,可惜没什么味道,也不知道在煮些什么。
或许是节俭惯了,对面号房的考生并没有点油灯,一切都是在昏暗的环境里进行着,借着火炉的微光,李信勉强能看出对面的考生穿着的衣服有些老旧,还带着几处补丁。
兴许是察觉到了李信的窥视,这个考生扭过头来,冲着李信露出一口的黄牙,憨憨的笑着。
李信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视线,看了一下吃了一半的肉干卤肉,随即重新包好,用力一丢,落在了对面号房的桌板之上。
听到了有东西落在自已号房的桌板之上,考生有些疑惑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将油纸包裹拿了起来,伸着脑袋用鼻子够向纸包,轻轻的嗅了嗅,卤肉的香味冲的考生脑袋有些迷糊。
生硬的咽了几下唾沫,考生抬头看向了对面号房的李信。只见此时的李信似乎是困了,头朝里面躺在了床上,桌板之上还有放着打开着的蜜饯果脯,以及一瓶敞开口的酸梅汁。
考生干瘦的脸上再次咧嘴显露出憨厚的笑容,竟拿着油纸包对着李信的方向,作揖行礼。
而躺在床上的李信,在看着对面的考生蹲在火炉边上,小心的先将油纸包里面的肉渣捏出来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再然后是整片的肉。只是吃了两三片,他便不再吃了,转而重新包好油纸,放进了竹篓之中,然后继续盯着自已冒着热气的、咕嘟着的瓦罐。
将对面考生的一举一动尽皆收入眼中,李信忽然间觉得有些心酸,是即便是见过难民营里的难民们也不曾有过的心酸。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两人的都是这英武院号房中的一个考生的身份,让李信与对面的考生产生了共情吧。
脑海中又浮现起刚刚那个考生对着自已作揖的模样,心中又觉得有些荒诞和无奈,轻笑了一声之后,李信继续闭上眼睛,准备养神。
“嗡~嗡~~嗡~~~”
随着夜幕的降临,越来越多的蚊虫开始被油灯的灯光所吸引,开始聚集起来。
再也忍受不了蚊虫袭扰的李信,直直的坐立起来,翻出提前准备好的香炉,点起了胡老独门秘方的强效驱虫香。香气随风弥散的一刻,李信号房里的蚊虫消失一空,连带着周边的号房也基本上看不到蚊虫的身影。
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号房各处,确定没有蚊虫了,李信这才舒心的将桌板上的果脯蜜饯包好、盖上酸梅汁的瓶口,放在一边,然后才又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重新闭上双眼,拉过被子的一角,准备入睡。
两排号房的中间,几名带刀的锦衣卫正各自带着士卒来回的巡视着号房的一切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