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y,去吃早饭吧。”
一如既往地在早上被1107的热烈嗓音吵醒,我十分无奈地摇摇头,希望他能理解一个全身绑满绷带的病人实在不想起身去吃一顿聊胜于无的早餐。
“我问问能不能打包给你。”然后几十分钟后他乐呵呵地两手空空回来,再一次吵醒刚刚睡着的我之后,乐呵呵地去上工。
接连两次被吵醒,我的睡意消散了不少,只得在半梦半醒间复盘昨日的事件。
即使身上的绷带和疼痛都切实可感,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依旧显得有些模糊。狰狞可怖的血色大地,瑰丽壮观的花开四野,无论哪种都足够震撼。
扣动扳机前双手的颤抖,见到“天使”后内心的悸动,人生的大悲大喜就像安排好的一样接踵而至。
今后又会遇到什么呢?是担忧也是好奇,甚至于期待有朝一日能以救世主的姿态回归“正面”。
我们对于明天都很难有完全的把握预料一切,何况更长远,更变化莫测的未来,所以胡思乱想到最后,最终结论只是希望自已能活一天是一天,能做一点贡献是一点,还有就是,能不拿枪,就不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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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以你的经验...我这个出事次数是不是很不正常。”吃中饭时,我苦笑着问道。
“哈哈,那肯定不正常。你刚来我还以为你也是扫地的,没想到隔三岔五就出事。不过你也不是最倒霉的那些,有个人...”
之后他就给我介绍各种倒霉蛋。由于故事的结局大多惨烈,在此也就不一一列举水字数了。
我知道1107是想通过两相对比让我知道自已的经历不算是糟糕透顶,但我除了唏嘘之外,还不免去想,自已会在哪天也成为他口中的故事(事故)。
还好他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欢快洒脱,不然真就是给我泼冷水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些故事的主人公遭遇灾难的缘由大多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弃子,与有人协助的我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
结束午餐之后,1107休息一会后紧接着去上班,我则一直盯着门口,盘算着这次受伤后是不是也要正常上班,直到比较微弱的敲门声响起,让这个问题有了结论。
开门之后,依旧是一个人推着轮椅站在房门旁边,只不过他不是警卫,而是和我一样穿着橙色夹克的D级人员。
他三十岁左右,和我年纪应该相仿,就长相而言,是那种很标准的南亚面孔,稍白一些,但他的英语十分流利,同时没有什么奇怪的口音。
“你好,我的工作是将你送去你的工作地点。”他声音不大,语气谦和,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哦,谢谢。”
虽然我的伤完全没严重到要坐轮椅,但走动起来的疼痛能避免自然要避免,何况还能给这位亚洲老乡提供一份轻松的工作,何乐而不为。
“3470,是吗?”,我坐上轮椅后,扭头去看他的胸牌,他点点头,肯定了自已不介意编号当名字。
“我们是直接去吗?”
如果不用见那个一直板着脸的1225也挺好的。
“我是要先带你去中转大厅,再由别人带你去目的地,我只是个推车的。”3470如此自嘲,也打消了我不切实际的期待,D级在这里绝大时候都只是工具。
我们简单的对话就到这里,从宿舍区到中转大厅的路上没人再主动提出话题,不是谁都像1107那样是个自来熟。
在中转大厅等了约3分钟,1225面无表情地出现,说了句follow me后就径直走到前面带路。
3470起初愣了一下,没跟上1225雷厉风行的节奏,等到我们动身,1225已经领先了快三四米的距离,他小跑几步才跟上。
这次的目的地不远,大概10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房间旁边的编号也很吉利,是x-1888,我莫名有种一帆风顺的感觉。
在1225面前,我故作艰难地起身,3470也很识相地上前搀扶,在他的帮助下,我缓慢移动到门前,娴熟但费劲地开门,最后在3470的目送下,挪进房间内。
和我之前的预感相同,屋内的东西很好理解——中间摆了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由一些组件拼接而成的白色桌子。
桌子下面有张普通四腿凳,桌子上面则摆着一盒拼图,一叠A4纸张,一盒画笔。在桌子前有一张移动黑板,上面没有粉笔字,而是贴着一张大大的图,标题为“从零开始学拼图”。
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让我学会拼图,把那盒拼图拼完,再把拼出的图案画到白纸上。
我自顾自地走到桌前,拉出板凳坐了上去,此时任务正式下达。
“完成拼图,记录图案”电子女声在耳边响起,证实了我此前的推测。
打开盒子,几百片色彩缤纷的拼图毫无异常地堆在盒子中央,没有半点危险可言。
我将它们缓缓倒出,在一声哀叹之后开始仔细浏览黑板上图片里的内容——那密密麻麻的一坨拼图对我这个初学者而言确实有点超纲了。
图中的技巧没有那种投机取巧,大幅增加拼图速度的内容,都是很容易理解解的。
先拼边框,按颜色或者图案分类,然后最重要的,保持耐心。
其它的一些建议在此无用,它们背面没有分区的字母,同时我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大图以供参考,这会极大延长拼图的过程。
虽然我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但比起去闯刀山火海,这无非是耗费自已那毫无价值的时间。如果只需要玩拼图游戏就能白吃白喝,倒也不错。
将拼图们按形状分类,简单用脑子计了一下数。500片,这是我这个纯新手第一次要拼的数量。
起初我还颇有热情,因为拼边框给的即时体验还算不错,等到开始拼凑中间的内容时,就是纯纯的折磨了。
这片不对,这片也不对...如此循环直到图案最终对上,后面的拼图体验几乎都是如此。
说白了,就是按形状穷举,在没有大图参考,个人经验又欠缺的情况下,这种听起来低效的方法反而能保证最基础的拼图速度。
不过这种速度也只是刚开始就稳定一些,等我穷举了几十次后,我的耐心便耗尽了。
同一个不想早读的学生一样,我昏昏欲睡的同时,勉强维持手上的动作不彻底停下,至于工作进度什么的,他们也并没说必须完成,以及什么时候完成。
只要闪烁的监视器图像上我没彻底睡着,就算是在认真工作了,这一想法随着时间推移最后根深蒂固。后面的时间就在我的消极怠工中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晚饭的时间临近。
“你可以走了。”突如其来的下班语音吓得我一怔。
从午饭结束后上工,到晚饭开饭,我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了约四个小时时间,最终结果是完成了不到五分之一的拼图进度,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很无趣是吗?是的,非常无趣。
完成的拼图图案基本都是蓝色的,从一些特殊条纹来看,应该是翻涌的海浪,其余的部分大概是船只的边缘,除此之外我并没有的得到任何其它的信息。
我缓过神来,挪了挪已经麻木的臀部,然后颤巍巍地扶着桌子起来。以前上课也就坐个四十来分钟,这几个小时谁受得了。
废了一些力气出门,然后坐到轮椅上,回宿舍,然后吃饭,打牌,睡觉。除了回去的时候听到一次无关紧要的警报,今日可以说是无事发生。
之前一直期望无事发生,但真回到平常后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在熄灯后的头脑风暴中,我一直去想那个拼图到底会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并不重要的话,基金会没必要让我在那磨洋工,可如果重要的话,一个拼图能以什么形式影响世界呢?
所有的猜测在我睡着后不了了之,随后精心雕琢的梦境却给予了启发。
冥冥之中,伟大与渺小,平常与异常,都只是一幅完整拼图的一部分,可能相隔万里,但一切总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