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个冬天下了好几场雪，沈鹞也带着府上的小厮们扫了好几天的雪，园子里的花木大多都冻伤或者冻死了，唯独西北角那个院子里的几从青竹，不仅熬过了寒冬，且依旧挺拔。
那日初一，向皇后在宫中摆了家宴，去年这个时候，刘氏会同舒懿和崔珣一起进宫赴宴，今年只有他们夫妻两人进宫了。
舒懿未时正刻便到了，想着能和母亲多说几句话。按照礼节，他们先去拜会了皇后和大娘娘，最后去了太妃娘娘的殿中。未时末，另外两位公主也带着驸马请过安后留了在大娘娘宫里，母女之间说说体己话，他们三个男人在里面也没什么意思，遂一起去了花园里坐着喝茶聊天。
舒懿坐在张太妃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头靠在她怀里，太妃搂着她，手轻轻摩挲舒懿的脊背。
太妃望着舒懿，“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姐姐，我可以回宫住几天吗？”
“怎么啦？驸马待你不好？”
舒懿摇摇头，“我就是想你了，想回家住几天。”
太妃拍了拍舒懿的脑袋，“傻孩子，你现在嫁了人，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呀，你的家在宫外。”
舒懿明知道问题的答案是否定，但她就想再问问，或许……可以呢。
“日子还长，以后呢进宫的日子会越来越少，你要慢慢适应，这都快两年了呀，我的小公主也该长大懂事了……”
太妃自顾自的说着，舒懿的思绪早已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虽然母亲三年前没有告诉她实情，但如果没有母亲的谋划，她即使没有嫁到辽国，而是随便嫁了一个她根本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公子，或许日子就更难过了。
日子总是对比着来看的，谁又比谁好呢。
家宴上，二公主和驸马将小女儿带了来，皇后和一众妃嫔娘子都去摸了摸小姑娘肉嘟嘟的小脸。
五公主和驸马看上去也挺好的，王诜的母亲也来了，最近看起来精气神还不错，皇后娘娘特地关切地问候了一番，她笑得很和蔼，舒懿第一次见卢氏，那看起来应该是个低调好相处的人。
宴会上，皇后娘娘的话不时会提到舒懿和崔珣，他们总以笑回应，随声附和。可偏偏兄嫂要提起生孩子的事，又要说他二人是不是对饭菜不合口味。舒懿都不敢正眼看他，他也不敢正眼看舒懿，两人总有种熟悉的陌生感。舒懿给崔珣夹菜时，筷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崔珣给她倒酒时，酒不小心洒了出来……两个人手忙脚乱却不知道在忙什么，一边要处理自己的慌乱，另一边还得观望席面上其他人的反应。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个小宫女走到崔珣身边耳语了几句。
崔珣顿了顿，低声对舒懿道：“公主慢慢吃，臣……有点事去去就来……”
舒懿只点点头，没有过问。
宴会散后，一辆又一辆马车从内东门离开。舒懿马车上等了崔珣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才从宫门里急匆匆地出来，“让公主久等了。”
“无妨。”随后他们在车内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自从大房二房分开以后，崔家的大门也分了两道，崔珣他们这房的门前有一个小坡，舒懿在宴会上待了好久，觉得马车里也有些闷，一行人走到坡脚她便下了马车。
寒冬的冷风还没完全走散，舒懿裹着披风还是有些冷，手炉里的炭火正热。
崔珣陪着她从坡脚走着回家，两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刚才在席面上公主是不是没吃饱……最近胃口是不是也不太好……”崔珣主动挑起话题。“明天我带你去樊楼吧，他们最近上了新菜，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嗯，好。”舒懿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回答得很简单。
“听说他们有个从淮南来的厨子，不知道做的好不好，话说……好多年没有回过歙县老家了，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看看我外祖家……”
“这个月十五我想去趟三清观。”舒懿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去给姐姐祈个福。”
“嗯，正好我元宵休沐，可以陪你去。”
舒懿点点头，低头看着脚下，手指不断摩挲着手炉的边缘。
“她今天气色不太好，感觉她可能是生病了，我问了，可她不告诉我。”舒懿自己喃喃说着。
“可能……太医来看过，也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太妃不想让公主担心吧。”
舒懿抬起头看了看他，长呼一口气，“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月光洒满了石阶，夜凉如水，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