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停轿,豆儿忙过来搀扶我,我道:凝婉仪现在住在哪里?
豆儿回:凝婉仪现在住在恩泽轩。
我点点头:这里去恩泽轩也不远,就走过去吧!我即将临盆,多走动有助于顺产呢!
豆儿更加谨慎的扶着我的胳膊,生怕我有什么闪失。走了不多时,身上便起了一层薄汗,好在恩泽轩也快要到了,恩泽轩门前长长的甬道之上种满了飘香的桂花树。
一些早开的花朵被微微的风吹拂,掉落一些花瓣在地上,粉粉的,煞是好看。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唇边立刻浮上一丝微笑,忙快走几步。恩泽轩内倒是没有什么颜色,只有角落里开着一朵已经退成白色的清香花朵,随着并不冷的秋风摇动。
在院子里洒水的丫头见了我,忙迎过来施礼,我只大略看了一眼便问:凝婉仪何在?
那丫头忙说:在内殿。
豆儿扶着我走到大殿,正面的两扇屏风薄如蝉翼,透过那上面的蝴蝶图案可以看到凝婉仪正坐在桌子旁边看书,祸兮、福兮两个丫头站在一旁玩翻绳,我绕过屏风走过去,方才的小丫头忙高呼:德妃娘娘到!
凝婉仪猛然一抬头,祸兮和福兮也忙跪下,我上下打量着凝婉仪,硕大的肚子比我的还要突出些,只是人格外的清瘦。
她仿佛一个畸形的人一般笨拙的就要下跪,我一把扶住她,说道:别这么辛苦了,快,坐下,转眼咱们都快一个月没有见了,瞧这肚子,竟大成这个样子。
祸兮端给我一杯茶,笑说:小姐就只有这肚子大,最近又不怎么吃东西了,德妃娘娘可要劝劝小姐!
我忙询问的看向她,她微微的笑:娘娘切莫听这丫头胡说,我若不吃东西,肚子怎么会这么大?只要不亏待孩儿,吃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处?
福兮偷偷的召唤豆儿,两个丫头立刻出去在屏风后面玩起了翻绳,一会翻成了塔状、一会翻成伞状,那十根灵巧的指头愣是把一根绳勾出各种惟妙惟肖的形状。我牵起凝婉仪的手笑问:近来可好?
凝婉仪笑道:瞧我都搬了新地方了,宸贵妃对我不错,大概是惦记着我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估计我的命也就要到头了,如若是个女孩,我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完结了,终归不是真心对待。
我点头:你的顾忌倒是很对,宸贵妃现在巴不得能够抚养一个男孩呢,你放心,我定会保护你!
凝婉仪摇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倒不害怕,生死有命,没准去了才是我的造化呢!
祸兮一听忙道:小姐不要乱说话,娘娘可不知道,小姐最近总是说这些丧气的话,直说得奴婢心惊胆战,小姐最近常做一个梦呢——
祸兮!凝婉仪喝了一句,祸兮有些不情愿的闭上嘴,我笑道:怎么了这是?你做了什么梦?我又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凝婉仪倒也不回答,只说:既然是梦,就不用当真,臣妾自知福薄,只是心疼这孩儿,如若他日臣妾被他人下了毒手,娘娘也无需为臣妾讨公道,只要好好待臣妾的孩儿,切莫让他认贼作父、为他人利用才是。
我瞪她一眼:这是什么话?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就把那孩子从午门上扔出去。
你啊,还是好好养身子,哪里就那么多苦难,过去你我身处险境都没有事,何况是现在?对了,你也快临盆了,最近可有让御膳房准备些增强体力的饭食?
这样瘦弱的身子怎么经得起那样的磨难?祸兮,可要记得让你家娘娘吃饭,今个我撂下话,在吃饭方面祸兮是你凝婉仪的主子,你只有听命的份,知道了吗?
凝婉仪掩面而笑,祸兮也如得了圣旨一般,笑说:这下可好了,看小姐还敢不敢不吃东西。
我喝了口茶,又看向外面,从屏风的罅隙里还能看到恩泽轩外长长的桂花林,依稀还有一丝清香飘过来,我问:这桂花是原来就有的?
凝婉仪摇头,也向外看去:是我搬过来之后移植的,这条甬道太过枯燥,有些桂花点缀,看起来才有一丝人气!
我点点头,又说笑了一阵子,豆儿才进来说:娘娘,咱们也该回养心殿了,奴婢唯恐皇上着急呢!
我微微有些酸意:谁知道他有没有处理完国事?却也站起来,凝婉仪托着我的手,笑说:娘娘今后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多。
娘娘可要好好注意身体,臣妾还有一句要嘱咐娘娘,茶叶虽然益心脾,凝神静气,却也要看出处,切莫得了不好的品种,伤了身!
我愣了愣,很想问问这话什么意思,凝婉仪却已经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恭送娘娘!
我只好退出来,看向豆儿,她也有些莫名其妙。
正好一阵风吹来,桂花瓣随着风飘落到我的发髻和肩膀上,我微微抬起头,迎接着那花瓣雨,不再提方才的事情,最近时常觉得疲惫,真是不愿意再去想那些让人头痛的事情。
豆儿扶着我缓步回养心殿,议事的大臣还没有离去,我草草的吃了些饭,就躺在床上睡了,出去走了这么久还真有些乏呢!
不知睡了多久,才微微感觉自已的手正贴在一个温热的物体上,这种感觉让我好生熟悉,让我恍惚想起自已落魄之时发烧那夜的片刻温暖。
我静静的睁开眼睛,看东西还有些模糊,却已经听见子璐笑说:总算醒了,等得朕好苦啊!
我看看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想来已经亥时了,这才缓缓坐起身,笑问子璐:怎么不叫醒臣妾?
看你睡得香甜,不舍得叫醒,是不是等朕等得无趣?
我摇头,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皇上国事繁忙吗?
子璐皱皱眉:朕不喜欢你叫朕“皇上”,很生疏呢,叫朕夫君如何?你饿不饿?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说:好像有点饿了。
子璐不禁莞尔:饿不饿还要想?
我摇头:是在想如何自称?
就自称娘子!子璐把玩着我的长发,亲昵地放在鼻前嗅着,我把那缕长发抽回来,说道:娘子是夫君叫的,哪有自已也这么叫的?
我又想了想才说:奴家?妾身?
子璐摇头:不好,不好,叫那些太委屈你了,你就自称“我”好了,简单明了,以后夫君也自称“我”,咱们就做普通夫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