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湾小区。
阮以安熟门熟路走到他家门口，抬起手拍了他家的防盗门，听见里面传来走路的声音，由远及近，下一秒防盗门被打开。
方惠兰系着黑色的围裙，双手戴着红色的防水手套，手套上还沾着几滴晶莹的小水珠。她身上散发着炖肉香味，似乎去厨房做饭了。
“唉，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
她双手搭在书包带：“阿姨，王强老师让我过来把学校发的试卷交给路延年。”
她点了头：“噢！”
“来，别在这儿站着了，外面很冷的。”
“谢谢阿姨。”
阮以安跟在她身后，径直走进屋里，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裹其中，驱散了身上的寒冷。他们朝着客厅的沙发一步步地走过去。
“我的儿子在上楼洗澡呢，你先坐这儿，等他下楼再给他也不迟。”
她微微颔首：“嗯嗯。”
她越过单人沙发，走到在长沙发最左面，把背上的书包弄下来，抱在怀里，屁股朝下面的沙发缓缓坐下去，沙发被这一下子稍微陷进去。
她指了荼几上放着水果盘，里面放满的橘子：“小姑娘，要不要吃橘子？”
她慌忙摆摆手：“阿姨，不用了。”
方惠兰摘下手套，放在水果盘的旁边，越过茶几，朝她一步步走过去，坐在她的身侧，距离稍微远一点，生怕自已的身上的油烟味熏死她。
方惠兰朝茶几稍微倾身，拿起最大的橘子递给她，笑了笑：“别那么拘谨，就拿着吃吧。”
她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接过她手里的橘子：“谢谢阿姨。”
她垂下头，慢条斯理地掰开橘子皮，取一瓣橘子，往嘴里细嚼慢咽，甘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有一点凉凉的。
两人没有说话，很安静。
方惠兰侧过头来，一直盯着阮以安，嘴角微微上扬，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使得阮以安愈发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她找个话题来缓解尴尬，侧头看她：“阿姨，路延年感冒好点了吗？”
“他喝药再过一天，感冒基本全都好了。”
她微微点头：“那就好。”
“我家儿子身体不好，每年到冬天会容易感冒，有时候高烧不退，喝药不管用，幸好他的爷爷给了祖传秘方，他才能慢慢地好起来。”
“我希望我的儿子要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灾的，是我最大的心愿。”
“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的。”
她抿起微笑，频频点头：“对。”
方惠兰注意她手中攥着橘子皮：“你这傻孩子，把橘子皮放在桌子上吧。”
她乖乖地把攥手里橘子皮放在茶几上，无意到茶几右上角放着翻开的相册本，大概和平板电脑一样大吧。
相册本的一面有塑料膜，里面单独贴着七寸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非常胖的男孩，大概十二十三岁，寸头的发型，脸上肉嘟嘟的。脖子系着鲜红的红领巾，上衣穿着蓝色的T恤，衣服上图案是奥特曼，有圆滚滚的大肚腩，下面穿着黑色的短裤，露出的胳膊和双腿都是胖乎乎的。
阮以安见到照片的男孩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呢？
她好奇问：“阿姨，那张照片上胖胖的男孩是谁？”
方惠兰有些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后知后觉：“原来你说相册本呀！那张照片是我的儿子路延年。”
她瞪大了眼睛，大吃一惊，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胖胖的男孩和帅气的少年真是天壤之别，容貌，身材，气质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似乎换了一个人。
“我的儿子可爱吗？”
“挺可爱的。”
“我也觉得儿子多可爱呀！我不知道他的脑子是不是缺根筋，非要减肥，就在外面跑步，跑着跑着就变瘦了，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帅哥了。”
“我替他老心疼了，为什么要拼命，你看他的脸瘦得快脱相了，像白骨精似的。”
阮以安笑了一下，嘴角浅浅一弯。
他们听到后面有人踩楼梯的声音，都齐刷刷地看过去。
路延年身材高挑，皮肤冷白，眉眼淡淡的，嘴唇有一点惨白，侧脸的下颔线清晰而流畅，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多了几分冷酷。
他稍微躬着腰，目光看下面的台阶，一只手慵懒插在裤袋，另一只手随意乱抓了头发，正走倒数第三个台阶，不到十五秒，走完楼梯，朝他们一步步走过去。
阮以安闻到了他的头发传来清新薄荷味的洗发水，似乎洗了头。不止她嗅到了，方惠兰也嗅到了，从沙发站直身来，越过茶几，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瞧了他的头发。
她关心对他说：“儿子，你用吹风机吹干头发了吗？千万不能感冒了。”
“妈，我已经吹了，头发干得差不多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嘶哑。
她喋喋不休：“那就好。冬天变冷了，下次洗头后要记得用吹风机，多吹一吹头发，直到头发干了才行。”
他微微颔首：“知道了。”
厨房里传来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迅速蔓延到她的鼻子里。
“哎呀！我的鱼！”她与他擦身而过，慌忙冲向厨房。
路延年走几步坐在左边的单人沙发，稍微侧头看她。
她扎着高马尾，似乎剪短了，长度到脖颈的位置。身上穿着厚厚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的一中校服，领口上未拉链露出奶黄色的卫衣，穿起来有些?肿。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故作垂眸看自已的书包，实其内心紧张得要命，心脏像小鹿乱撞一样，砰砰直跳。
他问道：“阮以安，我的试卷呢？”
她掀起眼皮，眼神有些慌张，伸出手将书包拉链拉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叠稍微厚的试卷放在他面前茶几上。
他垂下眼睑看一摞试卷，好奇问：“这试卷共多少张？”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十八张。”
他扯出嘴角：“你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我数了。”
他轻哂一笑。
“试卷这么少啊。”
阮以安原本想说“试卷太多了，想写多少就写多少，千万不要累坏了身体”却被咽回去，觉得没必要了。
突然陷入沉默的气氛。
路延年不经意瞥见相册本，看到了自已的照片，想起无意听到方惠兰的话，说自已瘦得快脱相了，像白骨精似的。
莫非她看到了我儿时的照片？
他眼神掠过一丝尴尬，咳嗽了一下：“咳咳咳，你……是不是看到了我儿时的照片了？”
她点了头。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看到那张照片有没有让你想起了什么？或者是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阮以安心道：我感觉我好像很早认识了他，但我一点想不起来了。
阮以安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已，似乎想听到我口中的答案，于是回答地说：“我觉得你以前挺可爱的。”
他噗嗤一笑。
她应该不记得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