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喉咙里慢慢的有温水流下,如同生命复苏一般,姜云岚悠悠醒转,此刻除了在城墙上面放哨的老三外,其余人都围在了姜云岚身边,叶无名烧开了一些温水,给姜云岚喂了下去,听到她轻咳了两下,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岚儿,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姜不凡满脸焦急与关切地问道,眼神一刻也未曾离开怀中那面色苍白、娇弱无力的女儿。
“没事的爹,或许是好久没有这么紧张的活动了,再加上淋了点雨,所以有点气力不济的。”姜云岚有气无力地说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她试图挣扎着起身,但刚一动弹,便觉身子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软绵绵的根本使不出劲儿来。
一旁的老崔见此情景,悄悄地把成毅拉到了一边。他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问道:“入夜后咱们能不能出去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打点吃的回来?这些军士们都忍着饥饿不吭声,可姜姑娘这状态明摆着就是因为好久没吃东西,又经历了这般剧烈的活动,这才体力不支昏倒在地的啊!”
成毅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扭过头望向姜云岚。只见她虽然已经苏醒过来,但依旧脸色蜡黄,双眼无神,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极了。成毅心里清楚,就姜云岚现在这样的状况,姜不凡肯定是没办法跟自已一同外出寻找食物了。看来今晚,只有自已一人孤身涉险去试试运气了……
随着夜幕降临的,还有营地内低迷的士气,断粮两天的军士们早已没有了精神,都蜷缩在城墙根下半睡半醒的煎熬着,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留下了薄薄的雾气,如同众人无法看清的前方一样。
成毅没有跟姜不凡打招呼,独自一人飞身跳下了城墙,借着雾气的掩护,他再次摸到了那个狼窝,但狼窝里面闻不到任何有狼活动的味道,很显然,应该是上次打到幼狼早已惊着了母狼,这个狼窝就此被母狼放弃不再回来了。
此行承载着众人对于生存下去的殷切期望,成毅肩负着重任,毅然决然地继续在周边探寻着其他动物的巢穴。然而,此时尚未完全走出正月,严寒依旧笼罩大地,大部分动物仍处于蛰伏状态。
尽管如此,成毅并没有轻言放弃。他不辞辛劳地寻觅了大半天,但结果却令人沮丧——始终一无所获。举目远眺,透过层层迷雾,可以依稀望见远处鞑古营地若隐若现的火光。幸运的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下,鞑古人的巡逻队也显得有些慵懒和散漫。
成毅小心翼翼地在四周展开了多次探查行动,而那些巡逻队员们似乎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察觉,丝毫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在这时,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涌上成毅的心头:既然鞑古人在这浓雾弥漫的环境中难以看清外界的情况,那么……
鞑古军营里,雾气如轻纱般缭绕,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朦胧。忽然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疾掠而过。只见此人身形敏捷异常,巧妙地避开了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士兵。他犹如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各个帐篷之间,仔细地窥探着每一顶帐篷内的情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他发现了一个堆满各类物资的帐篷。当他瞧见帐篷内琳琅满目的食物时,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容。没错,这个黑影正是成毅!
把能装的粮食和肉打成了几个包裹,他悄悄的摸出了帐篷,东西太重了,他没法用轻功飞出鞑古营地,只能借着雾气,不断地躲闪着巡逻队的视线,径直走到了营门口后,发现有值守的鞑古士兵在,他只得先藏起来,再找机会出去。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成毅眼瞅着天空开始发亮,那些值守的鞑古士兵依然没有动换,这让成毅开始有些着急了,如果天亮了还没出去,那一定会被发现,事到如今只能趁着天还黑着,试着闯一闯了。
正当成毅料定决心想要闯鞑古营门时,突然那两个值守的士兵似乎发现了什么,发出了示警的口哨,紧接着巡逻队立刻营门口跑来。
“坏了,难道我被发现了?”成毅开始变得神色紧张,不由得握紧了横刀,然而这些士兵并没有向他这个方向跑来,而是和值守的士兵一同出了营寨。
就是这个空档,成毅连忙跑出了鞑古营地,向本方的营地跑去,此刻他心里充满着欢喜,想象着大家能够饱餐一顿的喜悦,正当他边跑边沉浸在自已的开心中时,突然他听到了一些碎碎的声音。
“二驴子,你找到了吗?”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仿佛生怕惊起周围一丝一毫的动静。
“没有啊!这帮该死的鞑古人,怎么打仗连点儿吃的都不备着!”二驴子粗重的嗓音中带着明显的懊恼与不满。
“那咱们咋办呀?要不赶紧撤回去得了,万一被鞑古人给察觉了,咱俩可就要倒大霉啦。再说了,要是让崔队晓得咱们偷摸着溜出来找吃的,他非狠狠教训咱不可。”对面那个声音听起来越发焦急,似乎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再找找呗,这么大的雾,鞑古人哪能轻易发现咱们。你瞅瞅那姜姑娘,才不过打了一场仗而已,就饿得直接昏过去了。咱们可比她辛苦得多,总不能也饿着肚子吧。”二驴子的语气虽然坚定,但其中还是隐隐透露出些许无奈。
就在这时,原本藏身在暗处的成毅正准备现身,和这两人打上一声招呼。然而,突然间一阵尖锐刺耳的弩箭射来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不好!原来鞑古人此番出营就是冲着这两个家伙来的!”成毅心头猛地一震,刹那间便洞悉了事情的真相。他不敢有丝毫迟疑,扯开嗓子向着那二人高声呼喊:“快跑!危险!”
可惜成毅的示警已晚,跟二驴子出来的军士首先中箭倒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驴子愣着了,成毅连忙跑上前观察,只见中箭的军士已经不行了,成毅只得拉上二驴子向营地跑去。
“有敌袭~上城墙掩护,快~”城墙上的老三最先发现了远远跑来的成毅和二驴子,这俩人后面被一个整队的鞑古人紧追着,成毅身上还搭满了好几个包裹,这让他根本跑不快,眼瞅着追兵越来越近,老三连忙向下方众人示警,接着立刻在城墙上用弩箭射杀鞑古追兵。
突然传来的示警声,瞬间将熟睡中的老崔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没有丝毫犹豫,老崔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匆忙起身,迅速地招呼身边的众人赶紧进入各自的战斗岗位。
然而,当大家紧张忙碌地就位时,老崔却惊愕地发现,除了他知晓此时外出寻找食物的成毅之外,竟然还有两个人不见了踪影!这一状况让老崔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笼罩着他。
“这两个混小子!真是瞎胡闹,简直无法无天了!”老崔气得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但此刻情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急匆匆地冲向自已的战斗位置。
透过木桩栅栏之间狭窄的缝隙,老崔焦急的目光终于捕捉到了正拼命往这边奔跑而来的成毅和二驴子的身影。只见他们身后紧跟着一群穷凶极恶、挥舞着兵器的鞑古人,情况万分紧急。
老崔当机立断,大声命令道:“快打开栅栏,放他们两人进来!其他人做好准备,一旦敌人冲进来,我们立刻开始肉搏战!”
与此同时,几名弓弩手也迅速爬上城墙,张弓搭箭,瞄准那些紧追不舍的鞑古人,不断地射出一支支致命的箭矢。弓弦的颤动声、利箭破空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斗序曲。
而在下方的营地里,姜不凡和叶无名紧紧握着手中的横刀,面色凝重,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前方。他们全身紧绷,肌肉微微颤抖,仿佛一头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只等敌人靠近便会猛扑上去。即便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姜云岚,此刻也强撑着,艰难地撑起身子,双手握紧乌木棍,毫不退缩地站在那里,严阵以待。
鞑古人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城墙上的致命威胁,他们迅速做出反应。其中一部分鞑古军骤然止住追击的步伐,转身面向城墙,举起弓弩,密集如雨般的箭矢朝着城墙飞射而去。与此同时,另一部分鞑古军毫不松懈,依旧紧追不舍那跑得并不算快的成毅和二驴子。
由于城墙上的射击点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没过多久,就有两名弓弩手不幸被飞来的利箭射中,惨叫一声后倒地不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迫使城墙上的老三等人急忙蹲下身子躲避,一时间,城墙上方的火力支援大幅减弱。
发现城墙上暂时没了动静,鞑古人立刻将全部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正在逃命的成毅两人身上。当他们望见前方营地的栅栏缓缓打开时,心中已然明白,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正等待着他们。但此时的鞑古人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加快速度,不断朝成毅二人射出一支又一支夺命之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驴子一个疏忽,一支冷箭直直地射中他的大腿。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腿一软,轰然倒在地上。见到同伴受伤倒下,成毅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住二驴子的胳膊,使出浑身力气拼命往营地方向拖拽。
然而此刻,成毅身上背着的包裹显得异常沉重,每迈出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在这生死攸关、性命垂危的紧急时刻,成毅深知不能再有半点犹豫,他咬咬牙,毅然决然地扔掉了几个包裹,减轻负担后,竭尽全力终于将二驴子成功拖进了营地。
当营地木栅栏重新关上的那一刻,成毅终于累的躺在了地上,而鞑古军见此状况也没有继续追击,象征性的又射了会箭后就回去了营地。
“混账东西!”一声怒吼响彻云霄,只见暴怒至极的老崔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一般,猛地伸手揪住了二驴子的衣领,将其整个提了起来。
“害死这么多弟兄,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老崔怒目圆睁,扬起那蒲扇般的大手,眼看着就要狠狠地朝着二驴子的脸颊扇下去。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崔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定睛一看,竟发现二驴子此时已是面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地溢出鲜红的血丝,眼神也变得空洞而迷离,仿佛随时都会失去意识。直到此刻,老崔才注意到,二驴子那紧握着的右手中,竟然还死死地攥着一个成毅丢弃掉的包裹。再往其腋下一瞧,一支羽箭深深地没入其中,直直地插进了肺部,伤口处血水汩汩流出,染红了大片衣衫。很显然,二驴子伤势极重,已然命悬一线。
“崔……崔队,我……我只是想……找点吃的,给……给大家充饥啊。都……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大家。下……下辈子,我……我还要给您当兵,到时候……您再好好地……收拾我吧,嘿嘿……”二驴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出这番话后,带着微笑缓缓地合上了双眼,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
原本满腔怒火的老崔瞬间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毫无生气的年轻士兵,心中的愤怒如同被一盆冰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痛和哀伤。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庞滑落而下,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二驴子那早已冰凉、且再也不会有任何表情的面庞之上。
一夜之间,又少了四个人,加上前面的小波和回去求援的小乙,十三个人的侦查小队,如今只有七个人了,就算加上姜不凡这四个人,十一个人去防守数万鞑古大军,即便有地利之势和钉子战术,也撑不了多久。
料理完战友的后事,除了上方放哨的老三外,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叶无名将成毅偷来的吃食做好后,分发给了众人,虽然已经饥肠辘辘,但众人并没有大快朵颐,而是默不作声的一点一点的吃着。
老崔看着手里逝去战友的铭牌,轻轻地用手抹去了上面残留的血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长呼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向了另外一名军士伸出了手,那名军士似乎心领神会,从衣服上摘下了自已的铭牌,递给了老崔。
直到将所有军士的铭牌都收集完,他用布包好,交给了姜云岚。
“崔大哥,您这是......?”姜云岚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老崔,秀眉微蹙,轻声问道。只见老崔一脸凝重,似乎心中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姜姑娘,老崔得麻烦你一件事啊……”老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恳切。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
看到老崔这般语重心长的模样,姜云岚赶忙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崔大哥有何吩咐,您尽管说便是!岚儿定当竭尽所能,绝不推辞!”
老崔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营地,目光最后落在姜云岚身上,沉声道:“姜姑娘,劳烦你将这些铭牌替老崔带给皇甫都督。告诉他,老崔和众位弟兄们不负他所托,即便身处困境,也未曾给皇甫都督丢人现眼!”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无名突然站了起来,急切地说道:“崔大哥,您这是......?”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崔挥手打断。
“叶小哥,还有姜前辈、成毅兄弟。”老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快走吧!本来这件事情与你们毫无关系,如今多亏了成毅兄弟又寻来了些许吃食,才让大家能多支撑一阵子。但眼下营地里只剩下这么几个人,我们还勉强能够应付一阵。你们没必要陪着我们在这里受苦受难,赶紧离开吧!”
久经沙场的姜不凡听出了老崔的话外之音,连忙接道:“你想让我们走,然后你们孤军防守,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守得住吗?”
“就是,有我们在,能拖住一天是一天。”叶无名说道。
“你们听我说!”老崔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云霄,“我知道你们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我们。但是我们是当兵,而你们不是,我们身为军人,就得坚守在此处,这是我们的使命和责任。你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真的没必要再陪着我们一起送死。你们赶紧走吧,把我们的铭牌带回去交给皇甫都督。这样一来,即便我们最终战死沙场,可我们的魂也算是有了归宿。”
说罢,只见城墙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三缓缓站起身来,他那坚毅的目光直视着姜不凡等人,然后庄重地举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郑重其事地说道:“江州冯浩,拜托各位了。”
话音刚落,又一名士兵紧跟着站了起来,同样向着姜不凡他们敬了一个军礼,朗声道:“江州白涛,拜托诸位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军士纷纷起身站立,每个人都神情肃穆,依次报出自已的名号,并恭敬地敬礼。
“江州廖明,拜托了。”
“江州吴凡,拜托了。”
……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在城墙之上响起,这些铁血汉子们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表达着自已最后的心愿。
最后轮到了老崔,他小心翼翼地将包好的铭牌递到了姜云岚纤细的手中,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挺直身板,向姜云岚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语气坚定地说道:“江州崔齐,拜托姜姑娘了。”
望着眼前这群已然抱定必死决心、准备血战到底的士兵们,姜云岚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地从她那娇美的脸颊滑落下来。她双手死死地攥紧那个装满了铭牌的包裹,仿佛那里面装着的不仅仅是一个个冰冷的牌子,而是那些士兵们鲜活而炽热的生命。
她泣不成声地说道:“岚儿……向各位大哥保证……岚儿一定会亲自把这个包裹交到皇甫都督手中!”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无尽的悲痛和坚定的承诺。
这样的场景,对于在军营摸爬滚打多年的姜不凡和成毅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他们见过太多生死离别的场面,也经历过无数次战友之间的生离死别。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姜云岚如此悲切的模样以及士兵们视死如归的神情,他们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化作无声的泪水肆意流淌,任凭它们打湿了自已的脸庞。
正当众人沉浸在这一片悲伤与沉默之中时,突然,一个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凝重的氛围。
“你们还都活着呢?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