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卿卿是晁家的小女儿,如果晁家人这么对她……未免太过狠绝。”
继傅云擎发表一番震撼言论,方渡思忖后,如是说道。
“这人心隔肚皮,你有没有想过,晁卿卿根本就是晁家人为了制作阴生子,才出生的呢?”
“也不是没可能。”
方渡点点头。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为了私利,人什么都能做得出,哪怕是牺牲亲子。
“看来我这一趟真是来对了。”傅云擎一拍大腿,觉得自已真有先见之明,“我得去寻晁卿卿,看她到底被封印在哪儿了。”
“我回无名山。”
“居士回什么无名山,”傅云擎不解地望向他,“你当然是要跟我一起啊。”
“老话说,无利不起早,我不干没好处的活。”
“老话也说,来都来了。”
方渡最后硬是被傅云擎拉走,后者随手让他的赤犬化作了他的样子。本来还想变一个方渡,又被对方制止。
“我悄悄进来的,你非要大张旗鼓宣扬?再说了,谁想让你养的这奇形怪状的东西当替身。”
“何必这么嫌弃呢?真是……”
两人从牢房中无声无息地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方渡走到一半,还不忘看看被他藏起来的楚堂主。
芥子袋内有疗愈的法术,楚宸人在其中,身上的伤口在缓慢愈合。
方渡不放心,趁着别人不注意,还把他放出来看看。
走在旁边的傅云擎瞪大眼睛。
“不是,你这?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掏出来一个人?”
“这就是我要救的人。”
“看起来平平无奇,有什么救的价值?”
“他……”方渡想了想,如果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说一遍,太麻烦了,干脆敷衍了事,“救他算了却因果,把人活蹦乱跳送走我就算交差。”
方渡放下了给人把脉的手,把人叠叠重新放回芥子袋中。
傅云擎不解其意,但什么事放在方渡身上都算正常。
惩戒堂很深,到处都是机关隧道,两人绕着绕着,就来到一个格外狭窄扁平的牢房。
这牢房里面只有一口青铜钟,上面铸有各种各样的獠牙鬼面,狰狞非常。
傅云擎手中一个罗盘,罗盘指向此处。
“就是这里了。”
他轻声说着,和方渡一起看向眼前这口钟。
方渡歪头,口中念诀,轻道一句“显”。
那大钟的表面忽而浮现一层莹白的光。伴随着光一并出现的,是熟悉的惨叫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
傅云擎吃了一惊,方渡莫名沉默。
“没事,这是她和别人的打招呼的方式。”
“……”
这回沉默的人变成了傅云擎。
方渡布下禁制,轻轻敲了一下青铜钟。
“晁卿卿,我是方渡。”
“方渡?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老贼关的我!”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
“你弄错了,这回不是我,”方渡顿了顿,“但你要是继续口出狂言,我或许要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晁卿卿突然不说话了。
“这就老实了?”傅云擎惊讶。
“不是,我在青铜钟上也布了禁制。”
现在只有方渡敲,晁卿卿才能说话。
噔。
“方渡,姑奶奶我——”
钟止,晁卿卿声音消失。
噔。
“方渡!你大爷的——”
钟止,晁卿卿的声音再次消失。
噔。
“我!”
钟止。
“……”
傅云擎在旁边憋笑憋得难受,方渡开口提醒晁卿卿。
“我说了,不得口出狂言。”
“……”
晁卿卿学乖了,这回方渡再次敲响钟声,她先不张口谩骂。
她要听听方渡这贼人说什么,再适时决定要不要谩骂。
“上次一别,也是过了许久。你没有想办法转世投胎,如何会被困在这雷行宗。”
“雷行宗?这是什么地方?”
晁卿卿表现得比方渡还要困惑,听她的语气,她似乎完全不晓得自已为何会在这里现身。
“我当然要寻找投胎的机会!但是投胎哪有那么容易……我自已的气息本来就弱,眼看着就要耗尽了,打算附着在哪个人身上时,突然眼前一黑,别的我就再也不知道了……”
晁卿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听上去也是相当郁闷不解。她的日子混得并不好。离开山鬼,离开无名山,也没找到什么好的去处。
她什么都不知道,方渡和傅云擎对视一眼。
方渡轻轻点头,认为晁卿卿这几句没有说谎。
她的确不是什么机灵的魂。
傅云擎做了决定。
“先把她从钟里放出来,我再把她关住,带走。这小丫头自已想不明白的事,或许我提取了她的记忆,就能看明白了。”
“什么?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方渡,你身边还有一个贼人?!”
晁卿卿开始大叫,方渡敲钟,让她强行下线。
“我同意。”
他就这么赞同了傅云擎的做法。
傅云擎跃跃欲试,也从怀里摸出一个锁魂钟。
正要施法时,忽而眼前平地起妖风!
“什么东西?!”
傅云擎骂了一声,不知道谁这么不开眼,坏他的事。
方渡也微微眯着眼睛。这阵风非比寻常,是带着灵力的风,稍微靠近一点就要把人割得四分五裂。
晁卿卿!
方渡将花椒木杖握在双手,用力向地面一杵。一阵灵波骤然荡开,周围的浊气一扫而空。
黑影随着风一并消逝,方渡眼前的那口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晁卿卿的惨叫声,还在耳畔回荡。
“人被抢走了。”
方渡收起木杖,对着残留的气息,若有所思。
傅云擎也是咬牙切齿。
“都在眼前了,就这么被掳走了?”
“对方是有备而来,你我二人在这人界,法术又受到诸多限制。”
方渡让傅云擎莫气。
“看来这晁卿卿身上,果然有大秘密。”
傅云擎没法不生气,咬着牙说话。
“不行!我今天必须把她逮回来!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祟!”
傅云擎说到做到,跟方渡辞别,带着他的赤犬,风风火火地走了。
见他离去,方渡也不耽搁,准备返回无名山。
他再不回去,楚堂主就撑不住了。
临走时,方渡回望了一眼惩戒堂内的情状。晁卿卿走了,楚宸不见,就连刚抓起来的“新弟子”傅云擎也跑得一干二净。
这雷行宗的少宗主见了,还不得气死。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施施然地离开,不管之后的事。
等到第二天一早,雷雨昂再次兴致勃勃地来到惩戒堂,发现他想惩戒的人一个都不在时,又是一阵大发雷霆。
但这些都与方渡无关了,他已经回到无名山。
无名山的山风清朗,晨间正是百鸟初鸣的时刻,时而见到蓝灰色的山雀落在棱角粗糙的台阶之上,跳来蹦去。
方渡见了,就从怀中摸出一袋谷子,随手撒在地上。谷粒在台阶上弹动,被来往的小雀叼在口中。
山中的居士沿着长长的台阶走。这台阶当初也是他一块块打磨成型,又一块块背上山,慢慢砌成的。
不管做什么事,方渡都喜欢亲历亲为。倒也不是所有的长生者都像他这般勤快。
临行的时候,小游睡了石掌柜醒着,现在则完全反了过来。
石掌柜躺在竹榻上,蒲扇盖脸睡得潇洒。小游已经起床,做些打扫院子的杂活,等着方渡回来。
见到方渡的那一刻,小游有些惊喜。他把手中高出他一头的竹子扫帚放在墙角,三两步跑到方渡面前。
“先生,回来了?”
“嗯。”
方渡拍拍少年的头,又反着发丝捋,把少年的一头乌发弄得乱翘。
小游手忙脚乱地打理着,像山间的雀鸟整理自已的羽毛。方渡绕过他,来到石掌柜旁边。
“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至少得一日。”
石掌柜被阳光刺中眼睛,眯缝着看方渡。
“所以特产呢?”
“在这。”
方渡直接掏出一个活人,石万腾地从竹榻上坐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