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一见是刚才王家公子身边的姑娘之一,眼睛瞬间一亮,莫不是王公子对晓意用情至深,他俩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脸上的不耐烦立马换成了一脸谄笑,扭着粗壮的腰肢快速小跑着迎了上去。
“哎哟!原来是王家的贵客!!花妈妈我这就过来!”
待她走近了才发现女子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得好奇道。
“你家小姐呢?”
“花妈妈还请这边请!”
翡翠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顺着她手的方向,老鸨抬眸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
她不动声色地轻皱了一下眉头,总觉得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
“花妈妈。”
见对方一直没动,翡翠轻唤了一声催促。
“好!姑娘您带路!”
老鸨立马应了声,跟着翡翠出了红袖阁。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王家马车前。
“小姐。”
翡翠隔着帘子朝马车内恭敬唤了一声。
“上来吧。”
王玥的声音自里面缓缓响起。
得到了小姐的应允,翡翠立马客气地请老鸨上了马车,而她则依旧站在马车外守着,防止有人过来打扰。
躲在树上的叶影撇撇嘴,这丫鬟倒是个谨慎的主,有她这样守着,自已只怕是无法靠的太近,好在这里挺偏僻的,那丫鬟也只是看着街道,并没有注意自已头顶上方。
他果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又从袋子里掏出一根细长的蚕丝绳,绳子的两端有着两个迷你的小杯子。
叶影小心翼翼地将一端的小杯子垂放下去,动作极其轻柔地放在马车顶上,另一端的杯子则放在自已耳朵上。
老鸨上了马车撩开帘子,俯身一进去就看到有个梳着单螺髻,头上簪着两支发簪的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已,其中一支珐琅镂空累金丝花簪一看就价格不菲,而女子身上穿着的,正是之前来她们红袖阁里,那头戴帏帽女子所穿的粉色桃花曳地裙。
“见过王大小姐!想不到王家千金长得如此倾国倾城!还好今早您来我那破地方戴了帏帽,否则叫我阁里那些女儿见了,还不得羞愧死!”
老鸨满脸堆笑,敛衽一礼拍着马屁道。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自已的小香帕不见了。
“无需客气,花妈妈您请坐吧,我请您过来,是有事想问您的。”
王玥浅笑道,一旁的珊瑚闻言,立马将一个蒲团放在了花妈妈身旁的车座上请她坐下。
老鸨闻言微微一挑眉,落座后笑着道。
“王大小姐请讲,花妈妈我若是知晓,定会如实相告的。”
“那我就先多谢花妈妈了。”
王玥嘴角弧度丝毫不变地启唇说道。
“花妈妈可否详细地说一下,晓意姑娘的家世背景?”
老鸨一听这话,脸上的褶子瞬间又多了几根,笑得见牙不见眼。看来还真是王大公子对晓意念念不忘,这王家人没辙了,才想着来打听晓意的家世背景,为迎她进门做准备。
“不知王大小姐何故问这些?”
“我既然想替她赎了身,自然得先了解一番她的来历,免得到头来都不知道自已花钱赎了个什么人,花妈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玥手中把玩着今早买的团扇,笑意不减。
“原来是这样啊!那王大小姐您是应该了解一番才是!只是,这怎么说也都是我阁中女儿的隐私……何况晓意还是我红袖阁的花魁娘子,王大小姐您看,万一您知道后不满意……花妈妈我不就亏大了?”
因为香帕子丢了,老鸨只能捻起兰花指习惯性地朝前一甩,忧愁道。
“不就是想先谈价格嘛……说的那么弯弯绕绕干嘛……”
一旁的珊瑚心直口快道。
把老鸨说的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无事,花妈妈你考虑的也在理,说说吧,这晓意姑娘的赎金是多少。”
王玥抬眸道。
“哎呀,这晓意可是我们红袖阁的当红头牌花魁,靠着她,我们红袖阁可是日入斗金,王大小姐您也是见过她的,她还年轻漂亮,至少还能再当个三年五载的头牌,所以她的赎金自然是不会少的,我想想哈……”
老鸨假意掰起手指算了起来,不多时,伸出五根手指头笑道。
“王大小姐,花妈妈我刚才算了下,这晓意姑娘的赎金至少得这个数才行。”
“五千两?”
珊瑚看着那五根手指头难以置信地惊呼道,心里五味杂陈的,明明知道五千两已经非常多了,可是因为她袖兜里正放着小姐让取的五万两银票,又觉得若是五千两的话,倒是能够接受,还暗自松了口气。
老鸨听到她说的五千两,脸瞬间黑了,不满地叫嚣道。
“怎么可能是五千两!!是五万两啊!!五万两!!”
“多少??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我家小姐她……”
闻言,珊瑚惊得站起来,只是她才刚说两句,便被自家小姐抬手阻止了。
“珊瑚你在一旁听着便是了,莫要再插嘴。花妈妈你也莫着急,我家丫鬟不懂事,我们继续聊。”
然后王玥继续笑着看向老鸨,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见惯了形形色色人的老鸨,立马就洞察出王玥的不悦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立马又挂上了职业假笑。
“花妈妈我晓得,刚才也是我一时冲动了,王大小姐莫怪罪就好。”
“无碍,我并没有怪罪什么,只不过三年五载……“
说到这,王玥抬眸淡淡地看了老鸨一眼后,嘴角也继续挂着一丝客气的假笑说道。
”花妈妈你说的这五万两是不是太高了些?区区一个云川县的妓子开口就要五万两赎金,您是将我当成没见识的深闺大小姐了么?您要知道,我王家乃商贾之家,我自幼可是随着我父亲去过不少地方的,你这价位,莫说是柳州了,就是在皇城脚下,华京城都能赎个不错的头牌妓子了。”
老鸨脸上的笑容有点讪讪的,她还真不知道这王家大小姐随王老爷四处见过世面,听她死活非要下嫁给一个穷苦书生的事迹,还以为是个只懂风花雪月的无脑深闺女子,她才想着故意抬高了价位。
“花妈妈我这不是算了下她未来几年的招财能力,才要得高了些许嘛,王大小姐既然懂商贾之事,自然明白这估价是要算上晓意的未来价值的。”
“自然,这点我甚是认同。”
王玥笑着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小团扇举起来问道。
“花妈妈,你看我这新买的小团扇如何?我可是在摊上挑选了许久的,你瞧着这绣花的针脚,丝线的配色,也是一等一的好。”
老鸨微微一愣,不知道这王大小姐怎么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扇子,不过见她一脸喜爱之情,想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便立马跟着夸道。
“好看!这小团扇果然好看,王大小姐的眼光果然不错!这扇面的水蓝色绣球花栩栩如生,一看就是老手艺绣娘绣的,漂亮得紧!”
“是吧?”
王玥得意一笑,怜爱地抚摸着手中的小团扇。
“今早我买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和我争抢着呢,不过被我花大价钱抢到了。只不过嘛……我这新鲜劲过了,倒又觉得它样式有些个老旧,不如烟州百年老店清莲扇庄的雅致新颖,难怪世人都说喜新厌旧,看来我也如此,不过才用了一会就看腻了,觉得这扇子不值那个价,花妈妈你瞧,我又买了好几把团扇,都很漂亮吧?”
王玥说着,自身后掏出那纸包,将里面的小团扇都露了出来。
“哇!小姐你买了好多团扇啊!”
一旁的珊瑚忍不住惊叹道。
王玥笑着将手中的水蓝色小团扇塞到她手里。
“瞧你看了许久了,那么喜欢,这把就赏你了。”
“啊?这不是小姐花大价钱买的吗?珊瑚不敢要……”
珊瑚见状,惊得想把手里的团扇送回去。
王玥无所谓地启唇道。
“你拿去吧,我新鲜劲过了,看腻了,现在那摊主就是白送我,我也不会要了,你说是吧?花妈妈?”
说到最后一句,王玥抬眸,笑吟吟地望着对面坐着的老鸨。
望着那双眸若悬珠的眼睛,老鸨讪笑一声,手指不甘心地搅了搅自已的袖子。
这王大小姐还真是厉害,借由这扇子来敲打暗讽自已,却又表面客客气气,一派和气的。
说了半天,不就是将手中那花了大价钱的水蓝色扇子比喻成晓意,纵使她现在年轻漂亮,是她们红袖阁的当红花魁,可云川县就那么大,恩客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人们喜新厌旧,不消多久便会看腻了晓意,晓意到时自然会跌下花魁的宝座,不值那个价。
而她最后和那丫鬟说的话,也是在点自已,如果王公子厌弃了晓意,就是白送给王家,他们王家也不会要的。
自已还真是看走了眼,以为这王大小姐是个蠢笨好糊弄的。
老鸨深吸一口气,继而又笑着道。
“王大小姐说的极是,是我想岔了,只不过这晓意姑娘的赎金最低最低也要四万两才行,这可是我们东家先前交代过的。”
“哦?你确定你东家说的是四万两?”
王玥脸上浮上一丝浅笑,可眼神也是冷冷的,一看就是颇为不悦了。
“花妈妈,我实话实说吧,这晓意姑娘,我王家最多愿意给两万两,大不了我们将我那傻弟弟送出去游学一番,身旁再跟上几个貌美女子,不消几年,估计也就忘了你们红袖阁里的晓意姑娘了,当然,到时候你们红袖阁里还有没有晓意这号头牌也不好说了。”
说到这,王玥自纸包里随意拿起一把扇子递了过去。
“花妈妈你的帕子似乎忘了带了,这扇子就送您了。”
老鸨刚想拒绝,就见对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只好悻悻接下。
“那就多谢王大小姐了。”
“无碍,说起来,我倒是挺喜欢花妈妈你早上送的乌龙,你若是愿意割爱,将那乌龙送与我,我倒是可以偷偷给你再加上一万两,也算全了你的赠茶之情了。”
老鸨瞪大眼睛,怔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立马激动得见牙不见眼,摇着小团扇,道。
“哎哟!王大小姐喜欢我那乌龙是我的荣幸!!什么割爱不割爱的!您放心,我一会就将那乌龙全部拿过来送给王大小姐你!至于东家那边,您放心!包在我身上!花妈妈一定说服他,三万两就三万两!”
东家早就告知了她阁里每个妓子的赎身价格,这晓意的赎身金额也就两万两,她还打算谈高一些,这样东家就会多赏一些给自已。
只是这王大小姐打完一巴掌还给一颗糖的,原以为今天遇到这难缠的主,自已谈判无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的,对方居然借由赠茶之情的由头,说要偷偷给自已一万两!!一万两不走明面,不就能全落入自已腰包了吗??自已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都没赚过这么多钱!
这一刻,老鸨被王玥拿捏得十分心甘情愿,王玥在她眼中就是个送财娘子。
“花妈妈爽快!”
王玥笑道。
“那这~王大小姐您看,是我先去取了茶和卖身契过来?还是?”
老鸨两眼亮晶晶地搓了搓手,征求道。
“没事,这是定金一万两,你先和我说说这晓意姑娘的家世背景吧。”
王玥自自已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老鸨闻言,立马兴奋地接过,她也听明白王玥的暗示了,这所谓的定金就是送给自已的那一万两,成与不成都不会要回去。
“是!是!是!这晓意姑娘乃柳州安德县廖家村人氏,家中父亲早亡,有一个弟弟,他俩随母亲改嫁到花家村一瘸子家,只是那瘸子家重男轻女,不想养她,便将她卖到了红袖阁当妓子了。”
“那她和家里人感情如何?”
王玥闻言赶紧问道。
“极差,天天咒骂他们……听闻她娘亲之前病了,向她要一两银子,还被她拿水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