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范淮悠悠转醒之时,一股浓烈且刺鼻的药水味道瞬间钻进了他的鼻腔之中。
凭借着仅存的一丝理智,他很快意识到自已如今正置身于医院之内。
范淮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地想要睁开沉重无比的眼皮。
然而,当他终于成功睁开双眼后,眼前所呈现出的景象却并非他想象当中那熟悉的病房模样,反倒是一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虚无黑暗。
就在这时,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这份令人心悸的寂静。
只听那人焦急地问道:“医生,请问他的伤势现如今到底处于何种状况?”
紧接着,另一个听起来像是医生的人先是重重地叹息一声,随后才缓缓开口回答道:
“从总体上来说,他身上的烧伤面积并不算太大。据推测,这很可能是由于他的父母始终用他们自已的身躯紧紧护住他的缘故。”
“至于他身上那几处相对较小的烧伤部位,我们都已经为其实施了植皮手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术后恢复得相当不错。”
听到这里,先前提问的那个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接着追问道:
“可是……他的眼睛呢?他的眼睛怎么样了?”
这次,医生的语气之中明显流露出满满的遗憾与无奈,
“唉!实在是太可惜了!他的眼睛长时间遭受浓烟的熏烤,导致其内部的神经组织遭受到了极其严重的破坏。”
“面对如此棘手的情形,我们别无他法,为了能够确保他的生命安全,最终不得不做出摘除眼球这个艰难的决定!”
“抱歉,安全员同志,我们尽力了。”
说完之后,一阵轻微而又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地向着远离病房的方向移动而去。
想来应该是那位医生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
此时,那名一直守候在此处的安全员显然对于眼前所呈现出的这样一个结果完全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到了一片令人窒息般的寂静之中,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躺在病床上的范淮张了张嘴,试图打破这片沉寂并且向身旁的安全员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因为在他的脑海当中,最后的记忆仅仅停留在自已因疲倦不堪而沉沉睡去的那一刻。
然而现在却被告知自已莫名其妙地失明了,这让他感到无比困惑和震惊。
还有那个所谓的大火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紧锁眉头,拼命地想要从混乱不堪的思绪当中挖掘出关于那场火灾的点滴记忆。
但每当他越是用力回想,大脑深处便会传来一阵阵犹如针扎一般尖锐且剧烈的刺痛感。
剧痛无情地阻断了他继续深入思考下去的进程。
在范淮的内心最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受正如同潮水般渐渐地蔓延开来。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已的记忆好像缺失掉了极为关键的某一部分,仿佛有一件至关重要、足以影响全局的大事被深深地埋藏在了意识的底层,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其完整地打捞出来。
恰好在此时,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骤然划破了屋内凝重的氛围,安全员迅速回过神来,伸手拿起了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手机,并以一种听起来相对较为镇定的语调与对方交谈了起来。
“报告,这孩子目前身体状况基本无碍,只是...他的双目失明了。”
安全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上去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是的,他的父母都在这场事故当中不幸遇难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全员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初步判断是电器短路引发的火灾,没有人为纵火的迹象。”
“事发时正处于深夜,想必是当这对夫妇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好的,我明白了,请放心,我一定会按您的指示行事。等到这孩子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立刻与民务府那边取得联系。”
挂断电话后,安全员再次沉默下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病床上仍处于迷茫状态中的范淮,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范淮静静地听着那些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向他的心窝。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瞬间涌上心头,仿佛要将他彻底淹没。
内心深处拼命抗拒着这个残酷到极点的现实。
与此同时,一丝疑惑也悄然爬上心头,与那无尽的悲痛相互纠缠、交织。
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乱麻一般纠结在一起,令他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此刻更是疼痛难忍,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范淮渐渐地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当他再次悠悠转醒时,竟不知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试图睁开眼睛,可映入眼帘的仍旧是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绝望如影随形。
但很快,他察觉到自已身上的虚弱感较之前已减轻许多,至少能够明显感觉到对身体的掌控力增强了,可以较为自如地活动四肢。
于是,范淮开始小心翼翼地摸索起来。他先是缓缓伸出右手,顺着手臂找到了插在手背上的输液管。
然后,咬咬牙,用力一拔,将输液管从手背上扯了下来。接着,他双手撑着床沿,一点点挪动身体,想要从病床上下来。
这张病床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高,范淮伸直双腿,使劲儿向下探去,却始终触碰不到地面。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坚持着。然而,经过多次尝试后,依然一无所获。
终于,范淮心中一横,决定不再这般缓慢而谨慎地试探,干脆直接沿着床沿整个身子向下滑落。
由于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加上动作有些仓促,他没能保持平衡。
“砰”的一声闷响,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一阵剧痛袭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强忍着疼痛,迅速从地上爬起,双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