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好歹也算是首都老炮儿了,对于首都的房价增长趋势,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看得明白。
但即便是他,也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动辄就是上亿的四合院,在八十年代……竟然会便宜到没人要!
按照招待所服务员的说法,四合院占地面积大,房子老旧。
单买一间房,产权说不明白,大部分人也不乐意买。
可要是把四合院里所有的房子整套买下来,也要好几万……这年头谁能一口气拿出好几万来?
而且还是拿好几万,买旧房危房……要真有那样的人,指定是被人当成傻逼一样的看待。
所以这个价格便宜,也就只是在叶欢看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产权不清晰。
解放后,房租被被视为不劳而或的收入,和资本家公私合营时期给予的定息一样被取消。
而且家中保留旧社会的房地契,被称作“变天帐”属于打击的对象。
于是很多房主们战战兢兢的把房地契交到各地的国家,以求自保。
私房主把房屋交给政府,政府相关部门取代了过去的房地产中介商,将收上来的住房以比较低廉的价格分配国家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
当时谁敢于质疑这一政策的合法性,谁就是质疑社会主义道路。
在这种气氛下这个政策几乎没有遇到阻力,就得以在各大城市推广。
四人挤在狭小的招待所房间里,听叶欢斩钉截铁的说道:“决定了,买房……能买多少房就买多少房!”
柳明月吃了一惊,下意识道:“叶欢,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嘛?又不能当饭吃……”
看几人都迷迷糊糊的,叶欢笑道:“我啥时候做过错误的决定么?”
“没有。”
几人齐齐摇头。
叶欢接着道:“钱放家里没利息又不安全,哪里有买房子划算,就是光收房租就能回本,你们没瞧见现在物价在涨,房租都在涨?”
柳明月一琢磨道,“你还别说,这物价真在涨,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过年的原因,排骨都卖6毛了。”
牛娃一直都是听叶欢的,自己也懒得动脑子,既然叶欢这么说了,那就只得听安排,“那咱们找谁买房去?”
“得找个熟门熟路的本地人。”
叶欢也算是本地人,但只能算半个……二十一世纪的首都他熟。
可眼下是八十年代,对这个年代的了解太少,哪怕是他也两眼一抹黑。
这事儿急也是急不来的,现在最主要的是找个落脚的地方。
在招待所住了三天后,包飞叫了个小屁孩儿找来了,说是找到房子了,让叶欢过去谈谈。
叶欢带着牛娃,跟着那小屁孩儿走了好远,钻了好几条胡同,连叶欢都迷糊了。
小屁孩儿停下脚,叶欢也随即问道:“包老板人呢?”
小屁孩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拐角,稚嫩说道:“包叔说,我领你们来的时候,你们得给我一块钱……”
叶欢想也没想,示意牛娃给了他一块钱。
小屁孩这才喜笑颜开,擦了擦鼻子,领着叶欢继续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包飞了。
和包飞站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
身上穿着件斜襟青色棉袄,有些陈旧,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精致的同色小盘扣系得整整齐齐。
“叶欢同志,你可算是来了,等你半天了。”
包飞说完,看了眼小屁孩儿,又道:“这小子没管你要钱吧?”
“要了。”
包飞抬腿就朝着那小屁孩踹过去,也就做做样子,根本没踹到。
嘴里骂骂咧咧的。“小兔崽子,让你不学好,两头要啊?”
叶欢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包飞根本没交代要给钱才领路。
好在他也没在乎,包飞倒是有些歉意。“老弟,实在对不住,我这孙子被我惯坏了,你别介意。”
这小子就是包大富?日后奇珍阁的老板?
好在叶欢也没有在意那么多,小时候自己不也从包大富手里要了不少压岁钱么?
包大富嘿嘿笑着,擦着鼻子跑开了。
叶欢则问道:“哪家的房子要卖?”
站在包飞旁边的老头拢了拢袖子,个子不高,慈眉善目,黑色的大毡帽,指了指面前的大院子道:“小同志,你看看这座院子怎么样?”
叶欢抬眼望去,青瓦白墙马头飞檐,典型四合院建筑。
两进的院落高低参差,在清晨薄雾中像是水墨画一样,不由得赞叹:“好漂亮的房子啊!”
“去年发还回来的!不过里面有以前的房客,虽然我有产证,撵也撵不走,”老头儿感慨。
叶欢奇怪的问道,“既然是你自己的房子,怎么你自己做不了主呢?”
老头叹气道,“发还前,房子归了房管局来管理,安排了很多人住进去,虽然我有房契,但是住户已经赶不走了。”
老头说的这些,叶欢倒是明白,还有一些虽然依旧是私产,但是也被强行安排进去了不少住户,变成了大杂院。
住在这些房产里的住户都是受政策保护的。
虽然房主有产权,但是房主依然不能以任何形式来赶他们走,只有当他们自愿搬出或者有了别的住房时,才可以把原来的房子腾出来,还给房主。
而且在他们居住的时间里,只会以确定的公租房的房租来支付,这么大的面积,一个月才收十几块钱,房主肯定不乐意。
但凡是有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他会轻易搬出去吗?
就算你想搬走,也得有房子搬啊。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平民老百姓,你想等着他们靠工资攒够了买房钱,那你就等吧。
你最好立一份遗嘱,让你孙子接着等,你和你儿子恐怕是看不见这一天了。
叶欢无奈,看来什么年头买房子都不是容易的事。
叶欢现在也是管不了那么多,先把产权买过来再说。
叶欢跟在老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好好的两进院子,因为被四周紧凑的临建房遮挡住。
临街搭着灶台,门口堆放着杂物。
乱七八糟的紧紧挤着这座建筑,像是要跟它抢占地盘似的。
后面加盖的平房,粗略数数,左左右右至少住了十几人户人家。
门外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和铁皮炉子,只留了条一米多宽的走道供行人通过。
快到中午,有人在门口做饭,见老头子进来并不打招呼,低头摆弄炉灶,人走过去后,那妇女冲老头子身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叶欢见老头子神色坦然,自己也装作没看见,绕过那妇女身边。
“我也住这里”,老头子打开一间屋子,背着身在墙上捣鼓一阵子,转身捧着个木质镶嵌珐琅的盒子出来。
“这是房契。”老头子递过来一张纸。
叶欢接过来仔细查看,房间位置面积都对的上,当看到下方公章上的红五星时,彻底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