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按大家商量好的计划进行。
李世民去和李渊讲述了他的整个部署,李渊闻听大喜,果真派人请了宇文成都和特使来,装作病病殃殃地躺在床上,恳请二人前去搬兵,二人欣然同意,自去准备。这边二人刚出大帐,李渊便又兴冲冲爬起来,亲自给长孙晟写信,命人连夜送往栖霞山庄。
办完这一切,李渊长吁了一口气,对李世民道:“所谓‘疾风知劲草’,若不是你回到我的身边,我真不知该如何行事。”说罢,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只拉着李世民长谈,一直到吃过晚饭,才放李世民出来。
翌日,天还没亮,江蕙便起身穿衣,公主显然一夜未睡,见江蕙收拾,自已也忙着穿衣。
江蕙看着公主笑道:“公主莫非也要随我们出征?这打仗可不是出门游玩,您不会武功,不如就安心待在营中,等着我们的消息好了。”
公主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不停手地自顾自收拾。
江蕙过来拉了公主的手,道:“公主,你就听蕙儿的,切不可由着自已的性子来。那些突厥人凶猛强悍,杀人不眨眼。您想想,您是千金之躯,两军交战时若是我等保护不力,您万一有个闪失,我等百死难赎。所以,公主您留在这里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公主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江蕙:“我也知道自已去了是你们的累赘,可是你和世民表哥都要去雁门,昨夜宇文将军也来辞行,说他今早也要出发去涿郡,你们都走了,这里便只剩了我自已……这里的人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这营中只有我一个女子,你不是说女子不能入营,我害怕……”
两人正说着,听得帐外有许多人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这些脚步声在寝帐不远处停了下来,有人低声喊江蕙的名字:“蕙儿。”
江蕙忙起身走出来,见帐外站着李渊父子和许多文臣武将。江蕙忙上前给李渊行礼。
李渊问道:“公主可醒了?”
“醒了。”
“你去回禀公主,就说李渊求见。”
江蕙答应一声,转身正要进帐,公主一撩帐帘走了出来。
李渊忙率大家叩拜在地,口称:“臣李渊不知公主到此,怠慢之处望公主恕罪。”
公主轻声说:“这事是我让瞒的,不关你们的事,你们都起来吧!”
李渊率众人起身垂手道:“公主在军中多有不便,今日,我便派三子李元吉带兵护送公主返回太原暂住,待陛下回銮时,再送公主同回长安。”
“这……”公主看向江蕙,江蕙冲她微微点头,公主也只好表示同意,“那就按姨夫说的办吧,有劳元吉表哥了。”
李渊见公主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大喜,指着身后的几个十五六岁的布衣女子对公主说:“军中没有女子,昨夜我听世民说了公主在此,便叫人连夜在附近的村中找了几个看起来还算伶俐的丫头,让她们一路上跟着侍奉公主。只是,这些人都没有经过调教,不懂什么规矩,如有不周不备之处,还望公主见谅。”说罢,冲着那几个女孩子挥挥手。几个女孩子怯生生上前跪倒叩头,连话都不敢说一句。李渊见状唤过李世民骂道:“公主到此你瞒着不说,已经是犯了大错,怎么让你找几个使唤丫头,也如此不上心?”
李世民忙跪倒俯首,连话都不敢回。
公主见了忙劝李渊:“表叔,您别责怪世民表哥,瞒着您是我的意思,他不听就是违旨,至于这些丫头,淳朴老实,我看着很好,姨夫不必多心。”
李渊见这出戏唱得很好,心下稍宽,忙了侧身子,恭声道:“公主请到移步帅帐中用膳,然后启程。”
公主点头,望了江蕙一眼,款款而去。江蕙与李世民等人跪地相送,李渊一干人陪着公主回中军大帐去了。
看着众人走远,江蕙起身舒了一口气,反手将李世民拉起:“行了,戏都唱完了,快准备一下,吃些东西,带兵上路吧。”
李世民看着江蕙,将眉头皱起:“军中不能有女子,要不会打败仗,你也同公主一道回太原吧!”
“你,”江蕙一个蹦高,“谁说女子在军中就会打败仗,那花木兰还是女子呢,不一样把柔然打的哭爹喊娘。”
看江蕙急得七窍生烟,李世民噗嗤笑了,向后招招手,一个侍从上前递上手中的包裹,李世民拎起包裹扔到江蕙怀中,笑骂道:“急赤白脸的,多大了,还沉不住气,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着,快去换上。”说完,摇摇头疾步去了。
江蕙一头雾水地打开包裹——那包裹中是一副银色的盔甲,在朝阳映照下,闪闪地发着光亮。江蕙大喜,急忙回寝帐换上。盔甲很是合身,像给自已定做的一样。江蕙满意地四下看看,拎了包袱出门。
寝帐门前站着两个人,见江蕙挑帐出来,便齐齐向她躬身行礼,倒把江蕙吓了一跳,定睛看时,一个是虎子,一个是刚才递包裹的侍从。江蕙疑惑地问:“是你们?你们有事吗?”
虎子上前一步,正色道:“蕙小……哦……江公子,二公子要我们两人做您的随从,他叫杨平,也是在国公府里长大的,二公子说,要我们一定保证您的安全。”
江蕙挑挑眉,随手将手中的包袱扔给正躬着身的杨平,然后指着自已身上的盔甲问他:“你从哪里弄来的这身衣服?倒是蛮合身的。”
杨平轻轻抬手,便将包袱接在手中。他打量着江蕙身上的衣服道:“这盔甲是二公子给我的,应该是他从长安府库里找出来的吧!我看着,像是几年前刘大人送给二公子的那件礼物,二公子只穿过几次。”
江蕙听罢,想到这一路上飒露紫背上的那个褡裢,不由得会心一笑:“既然你家二公子让你们跟着我,那咱们就是兄弟了,不用公子长,公子短地叫,也叫我蕙儿好了。”
“不可,”虎子连忙摆手,“上下有别,尊卑有序,卑职等自幼在国公府中长大,这些规矩不敢不遵。”
“那就由着你们好了。”江蕙无奈地耸耸肩,向着人声嘈杂处走去。
虎子和杨平两个在后面紧紧相随。
营门外旌旗飘扬,准备随李世民出征的两万士兵已经列好了队,只待出发。
这些人全都是精壮汉子,显然是从整个营中精选出来的,都配备了高头大马、弓箭、、长枪、大刀,一个个盔明甲亮,看上去倒也威风凛凛。
李世民正在向李渊辞行。江蕙轻轻走过去,站在李世民身后。李渊一眼看到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身衣服你穿很合身,不错,比世民当年穿着还显得威风,俨然一个少年将军。”
江蕙微笑着正了正头盔,冲着李渊帅气地一拱手:“姨夫放心,我们此去定不辱使命。”
“好好,”李渊凝视着江蕙,意味深长地说,“突厥人与我们不同,他们未经教化,茹毛饮血,都有虎狼之性,不见得能念旧情,你凡事一定小心。”
江蕙冰雪聪明,一听这话,心下暗暗盘算:定是昨晚李世民与李渊强调了她与突厥间的渊源,所以李渊才同意自已随行。当下瞟了一眼李世民,冲着李渊微微一笑:“是,国公放心,蕙儿记下了,凡事一定小心。您的毒刚解,还要注意身体,切不可过于劳累,若是将养不好,落下病根,以后就不好调养了。”
李渊点头应下。
李世民和江蕙又与李建成、封伦等人行礼告别。
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李渊望着远去的队伍,返身握了李建成的手:“建成,听说你连你自已的坐骑都编入世民军中了?”
“是,”李建成点点头,“营中所有优良装备全都供应了世民,尤其是战马,除了父亲的‘飞羽’儿子留了下来,我们已经再没有健马了。”
“粮草呢?”
“营中只留了两天的粮草,其余的全都给了他们。”
李渊点点头,闭眼仰头,任由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凌乱乱,许久方颤声道:“我李家安危在此一举了!惟愿苍天护佑吧!”
李建成遥望远方,没有说话,只将父亲的手握得更紧。
江蕙第一次随军出征,眼见得旌旗飘扬,万马奔腾,不由得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豪情。胯下的追风也是兴奋异常,脚步分外轻快。
整整走了一天,直到晚上太阳西下时,李世民才下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江蕙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出发时的精神头,一听到安营的命令,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她的屁股和两条大腿已经磨破,全身更感觉像是散了架一般,瘫在了地上。
李世民虽说注意到了她疲惫的状态,可却无暇顾及,只能派自已的几个亲兵过来帮着杨平和虎子为江蕙搭帐篷。直到大军安顿下来,四周都飘起了袅袅炊烟,他才抽出时间来看江蕙。
见江蕙连坐都坐不得,只在地铺上趴着,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返身吩咐虎子去准备晚饭,自已在江蕙身侧坐下,道:“明日我让人把装粮草的大车腾出一辆,你坐车吧,本来就是个姑娘,不比我们这些糙汉子,哪里能受得住这样的急行军?”
“不,”江蕙勉力支撑起身子,摇头道,“我若坐车,哪里赶得上你们?难道让我掉队不成?”
李世民笑道:“没事,我再派一队亲兵保护你,也落不了多远。等晚上我们安营的时候,你们也就赶上来了。”
“那也不,我可不想被人看出是个女孩子。你去忙吧,我歇一歇,上些药就好了。一会儿我就去你大帐找你。”
“好吧。”李世民答应着站起身来。他是头一次带兵,一切都没什么经验,心中的确惦念军中的情况。
他出门将门帘放下,又四处拉了拉,直到没有一丝缝隙,方往大帐走去。刚走几步,他停下想了想,转身叫过门口的杨平,吩咐道:“江公子在里面更衣,你守在门口,有人来先通报江公子,江公子允许再进去,任何人不经江公子同意都不许进帐。”杨平躬身答应。李世民才急匆匆赶往自已的中军大帐。
江蕙在帐中咬了半天牙,才挣扎着爬起来,费力地脱了盔甲,褪下衣服,从背囊中取了药,洒在自已的红肿的破损处,清凉的感觉瞬时冲淡了热辣辣的痛楚。她舒展了眉头,凝望着手中的瓷瓶,不由得想到了自已的老顽童师父,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江公子,晚饭好了,可以送进来吗?”是虎子的声音。
江蕙忙穿好衣服,应道:“进来吧,外面冷,你们俩都进来,我们在帐中一起吃。”
门帘掀起一个小角,推进一个盛菜的碗和一个放着馒头的盘子,帘子复又放下。虎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江公子,您自已吃吧,二公子说了,您的帐篷任何人都不能进,他还要我们俩轮班站岗呢!”
江蕙无奈地撇撇嘴,端起碗来。饭菜粗鄙的很,可江蕙路上只啃了些干粮,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脊梁,哪里管得了许多,端起来风卷残云一般,将一碗粥和两个馒头塞进了肚子。
她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虽说还有些疼,但咬咬牙却也能撑得住。她知道李世民从未带过兵,至于当主帅,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心里惦记着,不知道这两万人马李世民是否能驾驭的了。于是端着空了的盘和碗,一步步挪了出来。
杨平和虎子正在帐门口头对头地蹲着吃饭,见她出来,两人都端着碗站起身来。虎子道:“江公子,把碗给我们就好了,您进去歇息吧!”
江蕙把碗递给他,问道:“中军大帐在哪里?我去看看。”
虎子指指不远处:“那不,就在那里,我陪您去。”说着,放了碗,过来要扶江蕙。
“不用,你们吃你们的,这么近,我自已过去就可以了。”说着,江蕙向着大帐慢慢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