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戴家泽在收拾垃圾,张东旭在整理材料,收拾行李。过会搜查完潘福根的住宅,就能直接回南岱了。
“我这次还能判缓刑吗?”一直沉默的潘福根突然问,他的声音不大,让戴家泽和张东旭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开口了。
“你经历过判决的完整流程,应该有所了解。缓刑期间再犯新罪的,一般不会再判缓刑了,”张东旭向潘福根解释,“但你要是能退钱给受害人,取得受害人谅解,肯定能从轻处理。”
“我愿意退钱给徐燕。”潘福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大了起来,语气也很急切。
“你准备怎么退?”张东旭向潘福根浇了一盆冷水,“退钱是天经地义的,能不能谅解是受害人的事。你总不能让人家先谅解你,分几十年慢慢还这三十几万吧!”
潘福根垂下了头。前妻带着女儿已经从他生命中销声匿迹,父母还在别人蟹塘上打工,只能混个温饱,勉强存点养老钱。又有谁愿意掏钱,买一个罪犯少坐几年牢呢?
“东哥,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老K又探进脑袋,招呼几人。
“那我们就走吧。”戴家泽和老K一左一右架着潘福根,为了防止潘福根做小动作,张东旭拎着东西走在后面。
泽胜虽是个镇,晚高峰却和大城市一样不客气,而且堵出了自已的特色:电瓶车在汽车间见缝插针,让本不富裕的行车空间雪上加霜。纵使戴家泽他们开的警车,也只能在电瓶车不要命的打法面前走走停停,龟速前进。
老K的车开得很难受,他很想摇下车窗问候一下那些电瓶车,但开着警车,又不得不注意形象,只能点上一支香烟,闷闷地抽着。张东旭见潘福根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从口袋里翻出一支华子,塞到潘福根嘴里,又帮他点燃,劝说起来:“潘老板,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何况你的人生已经相当精彩,我们永远体会不了。”
张东旭的话还没有说完,潘福根已经快哭出来了:“就算我骗了三十几万,也没必要枪毙吧!”
“别听他瞎说,”戴家泽白了一眼快笑出来的张东旭,自已也忍着笑说,“我们的法律不是不讲人情,怎么可能为了三十几万就枪毙人,子弹还要花钱买呢!潘老板,你还年轻,要好好活着,赚钱还给人家。”
潘福根没有说话,低着头默默抽烟。直到烟抽完、警车停在楼下、一行人站在他家门口,都一言不发。
张东旭看着面前满是鞋印的防盗门,门框上用透明胶带固定着一块“1201”的门牌。他戳了戳潘福根,问:“怎么进?”
潘福根像发条人,被拨了一下才动,说:“钥匙挂在消防箱里。”
在农村,人们出门时通常把钥匙夹在墙缝中间、压在花盆下面、放在墙头上面,村里都是乡里乡亲,需要提防,但不多。反而能避免把钥匙丢掉的风险。在泽胜,潘福根和他的室友们保留了这样的习惯,主打一个灯下黑的安全,居然起到了物理指纹锁的作用。
随着张东旭扭动钥匙,1201的防盗门“吱呀吱呀”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看来室友们不在,潘福根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戴家泽走在前面,摸索着按下开关。
灯光照亮了房子,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在功能性上,没有办法指出那个是客厅、哪个是餐厅、哪个是厨房,只能叫它“空荡荡的空间。”在这个空间的一角,堆着高高的泡面桶和外卖盒,刚刚戴家泽几人在门外闻到的霉味,就是从这堆垃圾里传出来的。
潘福根的房间在客厅旁边,十个平方大小,一边放着上下两层共六张床,另一边放着一排六个柜子,靠近窗户的是潘福根的。
张东旭从柜子里搜出三部破旧的手机、四张银行卡,又往潘福根的床铺搜去。枕头、床单下面都没有东西,张东旭想把床垫也掀起来,没掀得动,让戴家泽搭把手。
就在戴家泽和张东旭抬起床垫,被下面的一部手机吸引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潘福根突然暴起,他两步冲到窗前,推开窗户就要跳下去。老K本能地冲上去,因为他一只手举着执法记录仪,所以只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潘福根的衣角。
潘福根的一只脚已经跨到窗户外面,张东旭和戴家泽反应过来,扔掉床垫,向潘福根胡乱抓去。混乱中,戴家泽抱住了潘福根另一条腿,张东旭抱住了他的腰,两人合力把他从窗户外摔进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