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老头收起笑容，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戴家泽，问：“干你们这行的也认识祖师爷？”
戴家泽没想到高瘦老头会问这茬，他哪敢说是在西红柿小说上看修仙小说了解的？这会只能低着头挠了挠脸，努力让自已说的话保持平顺：“平时下了班，会稍微看点这方面的书。”
高手老头可能看出了戴家泽的尴尬，没让他继续解释，他恢复笑容，赞扬着说：“你说得对，大丈夫也应有所作为，我就配合你们一次吧。”
搞定了高瘦老头，成跃进对戴家泽更是刮目相看。他把戴家泽领到村子角落地一间房屋前，却没有敲门。戴家泽看着眼前破了洞的门板和缺了角的院墙，有些不明就里。
“这家情况有些特殊，”成跃进说，“他家的礼包是托人买的，不知道你们会怎么处理？”
托人买的？要是处理不好会激起村里人的矛盾。戴家泽想了想，说：“成老哥，我现在给不了准信，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公平公正地处理。”
这是标准的打太极，但成跃进也没有责怪戴家泽，直接推开了门。可能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一个瘦瘦小小、眼眶深陷的老人正从堂屋往外走，恰好碰上进门的成跃进和戴家泽。
“是跃进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的？”瘦小老人问候了成跃进，就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戴家泽，显得异常窘迫。
“进屋说，”成跃进反客为主，扶着瘦小老人进了屋，说，“大海啊，你别紧张。你不是托中和给你带了一包石斛嘛，人家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你跟着我们到村委会一趟就行。”
闹了半天，成中和自已没买礼包，却给别人带了，难怪总是阻拦他们调查。戴家泽一阵腹诽，看到成大海面露难色，连忙劝慰：“大爷，你不要有顾忌，只管实话实说，其他的交给我们。”
成大海脸色微微好转，却还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成跃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推了推成大海，问：“大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有啥难处？”
“对，”戴家泽也跟在后面呼应，“有什么难处你直说，我们一定全力帮你。”
“跃进呐，我的难处你也清楚，”沉默了一会，成大海才开了口，“我老伴生病了离不了床，我得照顾她，走不开啊。”
成跃进转头看向戴家泽，用眼神问他怎么办。刚刚成大海说话的时候，戴家泽就发消息问了张东旭的情况——那边还在排着队。他从公文包里掏出纸笔，准备用自已的狗爬字体做这一份笔录。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旁边的房间突然传出一阵咳嗽，成大海满脸歉意，让戴家泽先等一等，回了房间。
房间里一阵窸窸窣窣。怕有什么变故，戴家泽竖起耳朵偷听。
先是一个苍老又虚弱的女性声音，应该是成大海的老伴。“大海，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中和也是一片好心，你去做这个材料，会不会对他不好？”
接着是成大海叹气的声音，“老婆子，派出所都找上门了，咱平头百姓，不听他们的又能怎么办呢？”
成大海的老伴沉默了一会，又照应了成大海几句，让他待会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就由他出去了。
戴家泽听得分明，却装作不知道，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成大海开口。
“中和也劝我不要买，是我非要买的，”成大海一开口，先给成中和撇掉责任，“我也是为了老伴的身体才买的。”
成大海育有三儿一女，都在南方打工。四个子女每月合起来转两千元回家，再加上家里的三亩地，日子虽不富足，但也说得过去。
五年前，一场风暴席卷全国，成大海和他的老伴不幸中招。本就有基础疾病的老伴被击倒，成大海用光了棺材本，又背上一屁股债，才把老伴从鬼门关抢回来。
但家里的日子也随着老伴的一病不起而一蹶不振。成大海必须守着老伴，三亩田没人打理，只能租给别人，一年只得三千块的租金。子女给的两千元生活费大半都还了债。
几年来，老两口挤海绵水般地攒下几千元身后钱。前段时间，成大海也从村口领了几枚鸡蛋，虽然没有跟着去星亚公司参观，但也听过村里人的谈论，对石斛制品的神奇功效非常心动。
“我也是希望老婆子早点好起来，少受点苦，”成大海的声音底气越发不足，“是我让中和帮我带了一份礼包，他还劝过我不要买，你们千万不要为难他。”
成大海说的话最终还是落在帮成中和撇责任上。戴家泽紧赶慢赶地记录，材料上的字迹只能分辨是个啥字，谈不上工整，更是离好看十万八千里。
做完了材料，戴家泽已经愁着怎么找成中和了。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大海，有什么事就往我身上推，千万别揽在自已身上。
正是成中和。他听村里人说成跃进领着一个穿制服的往成大海家去了，拔腿就赶过去，但还是慢了一步。成中和看看戴家泽和成跃进，又看看缩在一旁的成大海，怒气“蹭蹭蹭”地往上涨。
“成跃进！你带派出所查案，我还要夸你是个良民。你把人带到大海家干什么！你不知道大海家困难吗？”
“你别跟成老哥吹胡子瞪眼的！”戴家泽被成中和弄得莫名其妙，压过他的声音问道，“大海家困不困难，和我们调查有什么关系？”
接触多次，成中和虽然极不配合戴家泽，但也只是“冷暴力”，这次被这么一吼，反而豁出去一般使用了“热暴力”。他用更高的分贝还击戴家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弄什么绩效，就拿我们老百姓开刀。别人家就算了，大海家经济困难，你们别想动他一根毛！”
戴家泽更懵了，在他的描述中，派出所怎么成了为了绩效杀良冒功的匪兵？他讪讪地问：“你从哪知道的这些有的没的？”
成中和像打了胜仗般洋洋得意，昂着头说：“是星亚公司的人告诉我的。”
戴家泽无语了。成中和自以为震撼到了他，又说了很多派出所、法院等等部门的秘辛，每一桩、每一件都震碎了戴家泽的三观。
“中和老哥，你说的这些真假不论，”戴家泽稳了稳心神，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你是不是误会啥了？我们调查这件事，是为了帮你们，看能不能追点钱回来。”
成中和满脸狐疑地看着戴家泽，半晌，才半信半疑地问：“胡扯吧！除非你发誓，不动大海一分一毫。”
戴家泽掏出警官证，对着上面的警徽说：“我对着警徽保证，不动海大爷一分一毫。但最终能不能追回钱、追回多少钱，我就不能保证了。”
成跃进在一旁打起了助攻：“这也是实在话。”
看成中和还是怀疑，戴家泽叹了口气说：“说实话吧，其实是其他村的老人报警，我们才调查这件事的。”
听了这话，成中和才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笑着答应配合。
去星亚公司参观的套路都是一样的。成大海之所以请成中和帮忙，也是因为这哥俩感情不一般。
这哥俩年轻时在一个大队，当时成中和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赚到的粮食养不活家人，成大海就把自已的粮食分给他，帮他度过了相对困难的岁月；如今成大海落了难，成中和也经常带着鸡鸭鱼肉看望成大海。
在漫长时光中的互相帮扶，哥俩的情谊越发深厚，甚至超越了一般手足。戴家泽也对成中和先前的种种不配合释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