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殇心底一颤。
司空烬为何突然说这个?
试探?
“十年前,是您说的,我今后已经是您的奴了,所以风殇早已忘却前尘往事……”
“你怎能忘?!”
司空烬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愤怒,莫名捂住了心口,似乎有些难受。
缓了片刻,才缓缓叹了一声。
“罢了,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总之你记住,今后绝不可再以这样的方式抛头露面了!”
“……是。”
司空烬是明国最东边的大兴城中,地位最高的男人。
大兴城最年轻的城主、东征大将军。
而风殇,不过是他十年前,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少年时,有预谋地捡回来的玩物罢了。
据他酒后之言,他的父母是因风殇的父王而死,具体是什么原因,风殇后来派人查过,却没有任何线索。
但司空烬却把骨子里的恨意,全数释放在了风殇身上。
除了不让他死,每次招呼他的,都是一种全新的刑罚或精神折磨。
为了活下去,任何的屈辱痛苦,风殇都只能咬牙咽下。
因为风殇知道,只要自已还活着,朝国就没有真正的灭亡!
他是前朝遗孤。
这个秘密,风殇知道,司空烬也知道。
想到城楼上挂着的父皇、母后、兄弟姐妹的遗骨,他便告诉自已:
无论如何。
他。
不能死。
“风殇你……没事吧?”
回到院中,侍女阿苑满是心疼地看着风殇,却不敢开口多问。
“没事……阿苑,打水沐浴吧。”
风殇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
“好……外伤药我已经向玉安大夫求来了,就放在……”
“我知道了,去吧。”
风殇的身子僵硬一瞬,生硬地回答。
阿苑叹了口气,终究是没说什么。
阿苑是风殇在将军府仅有的暖阳,但风殇依旧不敢与她走得太近,因为自幼与他亲近的人,都不得好死。
不论是父母亲人,还是带他出逃的严嬷嬷,还有后来收留过他几天的刘氏夫妻,以及当初入了将军府后格外照顾他的厨子胖叔……
风殇觉得自已或许就是个灾星。
毕竟朝国走向衰落,最终被奸臣所夺,也是从他出生那年开始的。
不过,他不会认命。
前庭的喧嚣声渐落。
风殇已然沐浴更衣,从后侧的小门处,走进了主屋,安静地跪在了床边。
这是司空烬一贯的要求。
脚步声渐近,身体也条件反射地开始颤栗。
一年未见,或许今晚,一顿皮肉之苦是逃不过了。
司空烬推门进入,一转脸便看到衣着单薄,跪伏在地的风殇,顿时眉头一拧。
“站起来。”
风殇乖巧地站起身来,依旧垂着头,乖顺恭敬。
司空烬上下扫视了他许久,满脸复杂的神色,半晌,长叹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下。
“过来,坐。”
风殇小心翼翼地挪步过去,跪在了司空烬的面前。
可能是酒意有些上头,他有些烦躁地拍了拍桌子,“我叫你坐下。”
“您说过,我在您面前只能跪着……”
司空烬深吸一口气,挠了挠头,声音极低地喃喃一句,“这司空烬都干的他妈什么事啊……”
随后起身,亲手将风殇从地上拽了起来,声音放软了些。
“从今之后,在将军府,你不需要对任何人下跪。”
话一入耳,风殇浑身颤了颤,立刻又要跪下,瘦弱的他却被高大精壮的司空烬拽住,丝毫不让他有机会跪下。
“是风殇做错了什么吗?”
风殇抬眼望向司空烬,小鹿一般的眼睛本应是很好看的,可是现在却瘦得有些脱相。
原本流畅的五官线条也变得有些凹陷。
“反正你记住,以后不需要下跪。”
司空烬挪开视线,不去看他那双带着无辜的眼睛。
“好了,回去休息吧。”
风殇一愣,不解地歪了歪头。
这一举动,看得司空烬一愣,连忙偏过头去,转身走到床边。
“将军,我出去了,谁来服侍您?”
他仅是出门征战了一年,为什么会突然态度转变得那么大?
莫非是他新找的,折磨自已取乐的方式?
风殇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柔声开口道:“将军,十年来,都是我近身伺候您的,已经习惯了……”
“不用,我自已可以!”
司空烬有些不耐烦地说完,顿了顿,又软了语气,“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
“将军,风殇伺候您沐浴吧……”
“你就这么甘心为奴吗?!”
司空烬忽然的暴怒,让风殇伸出的手僵在原地。
甘心吗?
当然不!
也不知他是抽的什么风,风殇也有些恼怒,不过依旧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乖巧地后退一步。
“既然将军不需要风殇,那风殇便退下了,若是有事,您让金侍卫来唤我即可。”
安静说完,司空烬挥了挥手,并没看他,风殇这才安静地退出。
门口,金侍卫看到风殇完好无损地出来,愣了愣。
“这么快?是将军睡着了吗?”
“没有,将军说,不需要我伺候了。”
风殇垂头回了一声,转身从小门回了自已的房间。
走时还听到金侍卫嘀咕了一句,“怪事。”
翌日清晨。
从梦中惊醒时,风殇听到了院中的一阵喧闹。
打开门出去,看到了阿苑正跪在地上求告着什么,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趾高气昂地带着几个侍女,站在她的面前。
“哼,我要风殇那个贱奴,你一个奴婢也敢拦我?”
“宁安县主,风殇他真的身子不适,不能陪您去啊……”
宁安冷哼一声,语气有些发酸。
“身体不适?昨晚将军不仅当众护了他,还开恩没揍他!哪里来的不适?莫非是给了他梯子,蹬鼻子上脸了?”
“您不能带他走,毕竟风殇也是将军的人,您也要先得到将军的……”
“小小贱奴而已,本县主要杀了他,烬哥哥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只是带他去陪我参加一个游园会罢了!”
“县主,您不能……”
“啪。”
阿苑被宁安身边的侍女拽了起来,狠狠甩了一耳光,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几道指印。
“有何不能?今早烬哥哥去巡查了,等他回来,我自会跟他说!”
冷哼一声,宁安越过她,高傲地走进院中。
她带着残忍的微笑,一字一顿道:
“风殇,你以为,烬哥哥他会护你,还是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