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怎么就只有你下来了？沐辰呢？”
沉迷敲铁矿的路无良忽然抬头，问先锋。
先锋有些尴尬地抓抓下巴，支支吾吾道：“他被关小黑屋了。”
“啊？”路无良问：“他犯什么事了？”
“没多大事！就是跑后山去看了一眼，正好被逮到了。”
路无良说：“不都说了后山是禁区吗？总监三令五申，他怎么就是不听话？”
先锋耸耸肩：“好奇心重呗！”
“真的是！都说了禁区还非要往里闯，这不是好奇这是作死！安安稳稳地挖矿不好吗？非要做这么多余的事！”
先锋面对路无良的严肃有些束手无措，偷偷对于尚吐了吐舌头，表示没辙。
路无良义正辞严地说了半天，先锋也没怎么听进去，权当是上学时期被老师带去办公室训话，表面上服服帖帖，心底却还是照旧天马行空。
末了，先锋又跟上一句：“玩游戏还没有好奇心，那未免也太无聊了。”
路无良一听，正要继续数落，于尚却插了一句进来。
“后山有什么？”
路无良说：“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我告诉你，那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荒原！是总监对我们的一项考验，就是为了防止你们工作的时候心思不专注！”
“行了行了。”先锋安抚路无良，“领导的好员工，你少说两句，抓紧时间挖矿吧，明天就要转山脚了。”
路无良这才消了气，把铁镐抓到手中，又叮嘱先锋道：“你也抓把劲，你还有3天，完成了我们就能在山脚遇到了。”
“行行行，我一定完成任务。”
休息时间结束，先锋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于尚想了想，跟着他走到了山顶。
“嗯？你怎么上来了？”
先锋这才注意到于尚。
山顶的工位很少，因为铁矿石也不多，沿着山体越往下，晶石和铁矿都越丰富。
被安排在山顶的工位，吹着山峰的冷风，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味道。
“我想问问，小黑屋是什么地方？”
先锋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被关进去过。”
“你不知道在哪？”
“听说是在山洞里面，比挖矿还要深的位置。”
“经常有人被关进去吗？”
先锋摇摇头：“一般大家都很安分守己的，都是NPC嘛，不会闹事的。闹事的都是玩家。”
“一般犯什么事会被关进去？”
“就是总监定下来的一些规则咯，比如私自跨区工作，比如擅自进禁区，比如打架斗殴之类。”
“一次关多久？”
“也就一天呗，听说底下挺恐怖，时间待久了人就吓死了，所以一天是最长的。除了犯特别严重的事。”
于尚手托下巴想了想，如果他不能进入山洞工作，被关进小黑屋送进去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前提是他有从小黑屋里逃出来的办法。
“你好，这是我的工位。”
一名NPC吃完了点心回来，发现于尚待在他的工位上，客客气气地说道。
“我和你换，我在#36号工位。”
NPC不会拒绝玩家，点点头就往半山腰的位置走去了。
反正都是挖矿，在哪挖都一样。
于尚掏出铁镐来敲击岩层，先锋也开始工作，敲了一会儿，先锋忍不住了，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看神祇国街上贴着的告示来的。”
“我不是。”
“你是怎么来的？”
“就闲逛呗，逛着逛着就到这里来了，听说可以挖矿，就来试试了。”
先锋这样的玩家其实很多，比如游戏里遇到一面池塘，靠近的时候弹出“是否要进行钓鱼”的提示，好奇心一起就点了“是”。
像他这样盲目探索地图，充当冒险家的玩家，遇到一座矿山，一时兴起就来试试挖矿的工作了。
于尚一边说话，一边手中还不停地敲矿，没一会儿，他的背篓里已经装了有5公斤的精致铁矿石了。
这就完成了一天的指标，于尚甚至也没觉得怎么累，矿场的工作看来能做到退休，做到死，都不会有什么难度。
“对了，你不是想知道禁区是什么样的吗？”
先锋把一块巨大的铁矿石塞进背篓，那玩意足足有1公斤那么重！然后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样？”
于尚问，他确实对禁区有点兴趣。
“来这边。”
先锋朝着山壁旁挪了几步，他站在栈桥的边缘，栈桥修到这里就到头了，前面只有高耸的峭壁和稀疏的岩间杂草。
“想看到禁区就要绕到山的背面去。”
先锋抬腿跨出了栈桥，在他面前的是几近垂直且光滑的岩壁，他抓住了一根生长在峭壁上的树枝，双脚就离开了栈桥。
于尚颇为惊讶，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胆大，游戏里从足够高的地方摔落直接判定死亡，不管是否开着护盾或者血量多少，都是一命呜呼。
先锋双腿一缩，抓着树枝荡了起来，他鼓足劲跳到了下一根树枝上，再一荡，踩进了山背后的凹坑里。
从于尚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那个凹坑的存在，如果没有人尝试荡过去，永远都不会知道山背后是可以过去的。
先锋还真不愧是冒险玩家，什么奇怪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先锋在山背后喊话：“快过来呀！动作快点，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
于尚也学着他的动作荡过去，他的敏捷度不差，还算得心应手。
荡过去后，先锋接住了他，两个人站在拥挤的凹坑里，背贴着背，稍微挪一点都十分困难。
“看到没，那就是后山。”
先锋指着远处。
于尚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如路无良所说的那样，后山是一片荒原，遍地黄沙，连棵树都不长。
“什么都没有。”
“对啊！什么都没有，却说成是禁区，搁你你也不好奇？”
于尚点点头，这是挺令人纳闷的，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为什么要被设立成禁区？
于尚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山再延伸开去，是一条连绵起伏的高山带，高山和后山荒原之间，还隔着一道裂谷，看不出究竟有多深。
先锋说：“看吧，没什么东西，沐辰就是好奇心太重，现在关了小黑屋，应该会老实一点。”
于尚点点头，两人回到工位上，好在没有人发现他们“越位”，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黄昏时分，工人们陆续下山，于尚和先锋背着满载的背篓，和半山腰的路无良再度撞见。
先锋率先开口：“恭喜你啊！明天都在山脚工作了。”
路无良满嘴都是乐呵呵的笑：“就是热点，那里的温度跟火炉一样，太难受了。”
“你这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升级这么快，我都追不上你了！”
路无良乐呵着，满脸写着高兴。
于尚却始终琢磨着后山的事，为什么一块荒原会被称作禁区呢？
血之契约究竟又在哪里？
怎么才能到山洞里面去？
来到了山脚，工人们把采集下来的矿石放到传送带上，经由专门的人清点，结算工钱。
于尚拿到了他采矿工作里的第一桶金，5枚银币，这种赚钱的速度，比打怪捡钱的速度还要快。
路无良说得对，这里的工作几乎没有一点缺点，它完美符合了所有玩家的期待和需求。
但真是这样吗？
于尚转过身，山洞门口站着一队护卫队，手持火铳，不苟言笑，脸上没有表情，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
所有的工人都绕开那个位置，仿佛躲避灾星的样子，离得很远，没有人愿意靠近。
山脚和半山腰的工人都下来了，可唯独山洞里始终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
于尚问先锋：“这山洞里的人不需要出来交矿石吗？”
先锋摇摇头：“他们的工作内容和我们不太一样。”
“不是采矿么？”
“是，也不是，有采矿，但也要处理别的事情。有时候要在里面连续待上两三天不出来，这都是常有的事。”
路无良听见，过来补充了一句：“不过听说给的经验和钱超级多！”
先锋调侃道：“你要不要进去试试？”
路无良连连摇头：“免了吧！没必要把命搭上！”
说完他畏惧地瞄了一眼山洞的方向。
从他们的身边忽然跑过去一小队护卫，围聚在山前的空地中，连总监也过来了，一路上都有工人给总监行礼。
他们围聚在空地上，总监按动电钮，一个黑色的四方块被从底下抬升了上来，像是一座电梯的轿厢。
于尚原来以为那是一口井，没想到是一座电梯。
电梯通体漆黑，仿佛被周围的光都吸进去了。轿厢上来后，于尚发现外门上还有猩红的液体，遍布着深深的抓痕，仿佛被野兽噬咬撕扯过，满目疮痍。
电梯打开，内部也是一片漆黑，连灯光都没有，护卫把手电光打进去，照亮了内部，躺着一个孱弱的少年。
他面色苍白，看起来奄奄一息。
“沐辰！”
先锋紧跑几步，要靠过去，又被护卫队的人拦下了。
总监向围观的人宣布：“看到没？就是违反规矩的惩罚！总有人想要破坏和平！破坏和平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
“敌人！！”
周围一众工人举臂高呼，先锋抱着虚弱的沐辰，给他喝了一口治疗药水恢复了生命值。
路无良也在工人的队列之中，他一边高呼一边拉着于尚：“你也一起喊啊！”
于尚举着手，没有喊，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残阳似血，落下后只剩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