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弈手没事,浅浅的一道疤痕,医生消毒止血后,连包扎都没必要。
许茴的脚也没事,扭到了,估计明天就能缓解。
姐弟俩离开医院上车后,许茴稍有些遗憾:“本来说带你去唐宫休闲放松一下,咱俩伤一对儿,只能等下次有机会了。”
唐宫。
燕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全国知名。
许弈没去过。
他猜跟江城一些娱乐场所是差不多的。
也就是洗浴按摩,K歌棋牌这些。无非就是服务人员稍微出众点,各方面环境吃住好上一些。
当然了,南北方特色不同。
像许弈所在的江城,洗浴就非主流。
燕城这边估计恰好相反。
许弈经常在手机上刷到有网红直播大澡堂子,他隐隐的好奇,一群人泡在一起很适应么……
许茴弯腰揉了揉脚腕:“你明天真走?”
“东西都收拾好了。”
许茴:“真就不能带上我?”
许弈简直服了她:“你把心思放公司上行不!你自己也说姜延是公司名片,手握重权。他离职还好,再带走一群慧心文化的骨干,我看你怎么收场!”
许茴惆怅:“一想到要工作就头疼。小弈,要不你来我公司替我上班好了。我这边明儿就开会商议免去姜延的职务,你要肯来,我给你空降个人才当助理扶持你。”
许弈自顾开车,不接茬。
他好不容易从忙碌的工作里抽身而出,闲上那么几天。自己的事都还没琢磨明白,哪有精力去从事陌生行业,还是总经理这个位置。
现在许弈唯一的收入来源是账号橱窗收益,看趋势每月万八千块钱不等。
账号粉丝倒是因于思媛爆料的事涨的飞快,许弈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去利用。
本来不缺钱。
跟蒋清雨走近一些后感觉缺钱了。
人蒋清雨燕城有房有车,江城有房有车,手里存款肯定也不少,家庭条件也相当好。
他就只有五六百万,三环内买套房子都只能首付购置。
对金钱看的淡是一种生活态度,并不是不需要钱。有差距,也想追赶。
当然了,可以厚脸皮找许茴拿。
主要不适应。
自立习惯了,找她伸手会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这个口子一开,绝对不会只拿一次,拿着拿着在许茴面前也就没办法随心所欲了,影响相处。
人就是这样,没几个可以免俗。
许弈不愿意赌许茴是不是个俗人,他也不去赌自己将来会不会因为要钱太容易而变得只知要钱,不会赚钱。
到别墅车库。
下车后许弈看她单脚跳着走路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憋不住笑。
踩人能崴自己脚,人才。
许茴一只手拎着只鞋,一手摁住了许弈的肩:“你还有脸笑,让你背一下都不肯。”
“路上人多,拍到不好。”
“这没人了,也没见你有背我的意思。”
“离电梯就这三步路,你能不能别太矫情。”
许茴不肯走了。
他也就是她弟,换旁人屡次三番说她矫情,翻脸不知多少次了。
再说矫情就矫情,这是性格,她没办法。
许弈不着痕迹翻了下眼睛。
这老仙女,别说年龄,哪也不像四十几岁的人。
难怪年轻时候把脾气那么好的爸妈都折磨的苦不堪言。
不过她除了他确实没啥亲人了,连亲叔叔都从没联络过。除了跟他任性,还能跟谁任性。
犯贱的有些心疼她。
千骄百宠的一个人,十七岁后再没被父母宠过。一口气赌那么多年,赌来的结果是父母突然永远离开了。
看似拥有了一切。
许弈却觉她比自己还要可怜。
因为她的遗憾内疚更多,连弥补都找不到地方。
他退了回去,弯下了腰:“上来。”
许茴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把鞋一丢,攀上了许弈肩膀。
“小弟,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许弈被她换了的称呼弄的有点感怀。
他随口说:“因为父母就算再恼你,其实也没办法见你受半点委屈。谁欺负你,他们一样跟谁拼命,谁让我是他们儿子。”
许茴愣了好久:“你先别上电梯,我在地下室哭会。”
话音刚落。
哇的一声,整个车库都是许茴的哭声。越哭越凶,哭的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许茴崩溃的毫无征兆,就像知道父母刚去世那会一样,一直哭到连声音都没了。
她前三十年有记忆里的哭闹寥寥数次,后十年,承受不了任何的记忆触动。
许弈没劝她,他更没她那么大的反应。
父亲经常跟他说,哭解决不了问题。
男孩子,要哭也一个人躲起来去哭。
所以许弈几乎从没在别人面前掉过眼泪,哪怕父母去世的第一年,他赚生活费的时候因为上菜不小心洒到了别人身上,挨了一脚,他也只是给人道歉,并赔偿了半个月的工资,躲回家里后才默默掉了会泪。
十七岁高中的最后一年,他连熬夜赚钱带学习,熬的都睁不开眼睛。拖着疲倦的步子去街上摆摊,因为摊位费跟几个混混产生了分歧。许弈受不了那些人不干不净的骂人,就跟对方打了起来。打架没吃亏,他积攒好几个月钱才进的一些东西被波及的毁于一旦。地上散落的东西,是他读大学的学费。
许弈迫不得已去找一个自认为关系好的亲戚讨债,人家不承认有债务。亲热的留他吃顿饭,塞点零花钱把他打发走了。
他还记得回到家,在房子里看到父母照片的心情。
想死。
他在成长中有时甚至会埋怨父母把他带来世上,很幼稚,很没良心。可有时候真的看不到半点希望,不知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努力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现在不会有那种太悲观的想法。
是许茴的哭声把他想法勾出来了。
他把人放了下来:“你哭够就自己乘电梯上去吧!”
说着,许弈人先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门合上,传来的哭声总算是小了很多。
他魂不守舍的上楼,回房间,走到窗口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浓雾一般的夜色。
夜中似看到了父母在笑。
他们好像挺欣慰两姐弟现在可以在一起和平共处。
那老头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永远都不会再感慨说老了,也不会再变老了。
那老太太,也不会再挂念父亲孤单的同时担心着自己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许弈以前没看出她的纠结两难,现在看出来了。
父亲是不想走,没办法。
母亲是想走,不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