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喧闹自然引来了其他人员的侧目,不过,大家都一笑置之,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看看热闹而已。
胡律师起身,“来,来,到这边说。”
“去哪都行,我要找你们领导。”
老姚一家跟着胡律师到了对面的接待大厅。
一看不是领导办公室,老姚又感觉被欺骗了,正要发作,被一旁的儿子拽住,“爸,我们回去吧,别在这大呼小叫了。”
老姚生气的一把推开儿子,“看看,这就是世道险恶,儿呀,你送多少外卖才挣这么多钱,今天啊一定要把这笔钱要回来。”
“我们这是合理合法,有规定的,随便你们去告,你们输了官司,为老不尊,跑到这里来闹事,我见得多了。”
胡律师慢悠悠的坐到沙发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摩挲着手边的獬豸模型,又兀自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酌起来。
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言外之意,“跟我斗,你们找错人了。”
双方陷入了对峙,沉默了许久。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刘芹突然咳嗽起来,胸闷气短,晃晃悠悠的摸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姚远慌忙走到跟前,“妈,你怎么了?”
刘芹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速效救心丸。
“哎呀,老婆子,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看把你气得,胡律师,要是出了人命,你可是逃不了。”
陆律师平静的指了指天花板,“这里有监控,请注意你的行为和言辞。我可没招惹她,我这是就事论事。”
“你先别嘚瑟了,我去找你领导,不行的话,我就去告你,投诉你,我就不信,你一个律师,没人管得了你。”
说着,姚志海往门口走去,他知道,每个律师的办公室都注明着指示牌,律所主任的办公室应该就在这一层。
老姚边走边喊,“胡谣律师欺骗当事人,违规收费三万块······”
胡律师见证了老姚的实力,一哭二闹三吃药,属于天不怕地不怕死磕到底那种,也是他们最难对付的克星。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天不出点血是不行了,否则事情虽小,在领导和同仁面前丢了脸面事大,再说,万一被投诉,所里会进行调查核实,说明情况,辩解之类的琐事就会缠身,他哪有时间和精力应付这些。
忙起身将老姚喊了回来,“有什么事情在这说,你找谁呀,我们领导也不在。”
老姚是个识趣的,听见有转机,折返回来,直直地盯着胡律师,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这样吧,看在你们是老年人不容易的份上,退给你们5000块钱,算是补偿。”
老姚夫妇对视一眼,5000块钱,远远低于他们的预期。
“至少两万,少一分都不行。”
老姚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副要把牢底坐穿的姿态。
胡律师窝了一肚子气,又不好咆哮,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呆立在一旁的姚远,缓缓道:“你们知道为啥败诉吗?你看看你儿子的样,一脸霉运,没有半分朝气,连个外卖都送不好,还把自己弄瘸了,男人不会挣钱,又没有主见,没担当,老婆孩子都嫌弃你,我从来没见哪个男人像你这般窝囊,你前妻都比你强,人家看你穷,连抚养费都没要,你真是失败,活着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平静的语言说着最伤人的话。
训斥、嘲笑、讥讽一起涌来,姚远心如刀绞,面色煞白,浑身打颤。
刘芹一看,吓得不得了,指着律师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才该死呢,什么破律师。”
怕对方再说出更难听的,姚远受不住,忙示意老姚赶紧离开。
“把钱转给我。”老姚打开二维码,不愿僵持下去,能要一点是一点。
胡律师撇了撇嘴,摇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扫了码,三人急匆匆离去,胡律师面无表情地送别,“以后不准你们进我们律所的大门。”
胡律师刚才的话犹如利剑插在姚远的心脏,字字诛心。
他病了,很重的那种,魂都掉了,整日忧心忡忡,哀叹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无边的恐惧和焦虑将他淹没,他得了严重的自闭症,整日将自己关在家里,两眼无神的盯着电视屏幕,连心爱的游戏也置之不理。
“孩子呀,你怎么会这样,你让爸妈可怎么活呀,我们上诉吧,把朵朵带到你身边来。”
姚远木讷地摇了摇了头,“妈,不要再折腾了,你会要了我的命的。”
“好,妈妈听你的。”
刘芹含泪给儿子掖了掖背角。
老两口以泪洗面,刘芹更是求神拜佛,寻医问药。
有一天,姚远不知不觉的走到甜甜的店铺。
店铺里多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与甜甜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一会又抱着朵朵举高高,小孩子乐得咯咯大笑。
她的愿望实现了,找个心爱的人,一起做甜甜的蛋糕,过甜甜蜜蜜简简单单的生活。
这是二人谈恋爱时,甜甜许下的愿望,而他,却连这个最普通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有人终究代替了他的位置。
他的心被彻底挖空了。
到最后,他还是成了那个多余的人,孤单的人。
这个世界不需要他。
姚远为自己点了一份外卖,甜甜蛋挞铺的,一份爱心蛋糕,一杯拿铁咖啡。
他爬上了梅城市最高的建筑,和着习习的西风,就着西边的晚霞,平静地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生活里的甜与苦,他都尝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爸妈,我走了,你们保重。不要怪甜甜,都是我的错。”
他发出了最后一条微信,毅然决然的从25层高楼一跃而下。
整个世界一片沉默。
“爸爸”,小小的蛋挞铺里,传出了朵朵稚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