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教通过一场王朝颠覆的战争,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容。他在绝望与欲望交织的时代里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神力,因而获得了无数堕落的灵魂,人们舍弃了人性,从渊教手中交换过来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们沉沦。
然后历史迎来了第一个黑暗时代,英雄与魔鬼们争夺天下,刀戟和神力交锋,累累尸骸在那个时代堆积,人类的强者们在莫测的神术面前节节败退,无论时重骑兵还是强弩,没有任何武器能洞穿他们的防御,也没有任何甲胄能够抵挡教徒们诡异的攻击。
幸运的是,那个时代人类拥有着最强大的智者、铸造师和一群舍身赴死的武士。
智者们从同胞们的尸体上提取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倾尽一生去寻找能够驾驭这种力量的方法,最终星空中的神将星辰的秘术送给了人类,野史中说那一天九星现世,日月同辉,千年中最大的陨石群从天而降。星术师们从天穹中窥得神的暗示,他们解析了星辰的排列规律,人类第一次触摸神的力量,可惜人体的脆弱并不能承受强横的星辰之力,人类所知的任何材料都不能。就在智者们一筹莫展之际,一位铸造师在冷却的陨石里发现了一种新材料,有着前所未见的坚韧和灵性,星辰之力完美地契合其间,随后,名为“炽修罗”的甲胄由此诞生。
在星辰之力的加持下,人类的反攻拉开了序幕。
千年间,退居深渊的异族们再也没有迈出深渊半步,大地上也从未再度出现他们的身影,当恶魔被击溃的时候,掌握星辰力量的武士们却成为了掌权者们眼中新的祸害,他们害怕有一天星辰武士的铁律和规则无法束缚住他们的野心,他们害怕这种力量被卷入尘世的纷争,任何一场战争一旦有了星辰主的加入,争斗便会成为单方面的碾压。
大约一千年前,南晋王萧涂生倚仗天枢一脉的星辰武士的力量,在半年之间横扫各路诸侯顺利登上皇位,然而他封王之路最大的功臣们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嘉奖,甚至皇帝同星辰首领的允诺都被忘却。南晋皇帝登位的第二年春天,萧涂生秘密发布了清剿叛逆的昭告,最精锐的影子武士们接受了这道杀无赦的诏令,诏令用鲜红的笔墨写着每一位星辰武士的名字,他们都曾是帝国的荣光。萧涂生用了一年时间织布这张巨网,牢牢网住这些狮虎般的武士,在功成身就的那一刻,收网了。无数星辰武士在睡梦中失去了头颅,他们的力量可捍天穹,然而却意外地死在了曾经的战友手上。
“烟消铁锈,兔死狗烹。”后世用这条俗语精简地概括了南晋太祖的无情和铁血。
但是星辰命主们并没有像渊民们彻底绝迹,皇帝发布诏令的前一天,南晋帝师韦一绝便离奇消失在皇宫中,但他的下一次出现便是在剿灭星辰计划的尾声,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跨越千里,把密令带给每一位星辰领主的,他的警示让星辰命主的火种得以留存。最后韦一绝以勾结叛逆的罪名被处决,他没有抵抗,八只长矛洞穿了他的身体,但是皇帝的密诏也因此彻底暴露在世人视野中,舆论的浪潮很快席卷帝都。千里之外的皇帝闻讯惊怒交加,然后紧接着韦一绝的绝笔书信被递入皇宫,皇帝颤抖着打开信封,白纸上只有一行字,皇帝却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内侍们进宫时,发现在冰雪中静坐的皇帝,他的龙袍被整整齐齐地堆在身旁,而皇帝本人却一夜苍颜,随后他的退位诏书被加急送往全国各郡县。
在南晋太祖皇帝萧涂生掌权的第二年冬天,这位意气风发的枭雄走下了帝位,他甚至没有子嗣,最后皇位被他的弟弟萧景生继承,历史上那同样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帝王,但是这是另外一段故事了。没有人理解他的退位为何如此仓促和决断,就像那年冬天的暴雪,秋至的露水尚未蒸发,风暴裹挟着暴雪便席卷全国。
像历史上诸多谜团一样,背后的真相淹没在了漫天的揣测和谎言之中。
而一条真相,便留在了那座被遗忘的风沙之城里。
千年后,深渊的恶鬼们在再一次冲破封印,他们必须确认曾经强大的敌人们已经彻底消亡在历史中。他们从人类的史书中,追查到星辰武士的最后一条线索,那条线索便指向樊城。
樊城里潜藏着世界上最后一支完整的星辰血脉,只是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失去了力量的传承,大部分樊城人身体里流淌着世界上最强的血脉,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拯救苍生之类的,是他们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数千年的历史中,星辰力量再未出现,血脉的传承完全是未知的状况,可是他们怀璧其罪,渊教们忌惮那份力量,他们决定将星辰最后的延续永远埋在沙漠里。
这就是樊城事变的起因,追溯了上千年的历史,两股强大势力的不解的恩怨,在尸骸高山和血海里,又添上了一座城市的白骨。
樊城事变发生在一个夜晚,也是一个巨型的寂熄之阵封锁了整个樊城,任何跟外界的通讯都被切断了,本来樊城就处于半与世隔绝的状态,哪怕半月无音讯也不会引起外界的怀疑和关注。
夜半时分,万家灯火熄灭,黑暗笼罩着这座小城,在黑暗之中却潜藏着更大的恐怖。
全身黑袍包裹的武士们无声息地潜入了樊城,他们从北地万里黄沙而来,目标是防守力量最松懈的北城门。北门毗邻荒无人烟的荒漠,风暴黄沙就是最好的护城力量,县长登上北城口时扬言如果有一天有人能从北门破关,那么帝都的正面防守也无法阻拦住他们。
可是那个夜晚,渊教的武士们从黄沙的另一端奇迹般地穿越了沙漠,兵临城下,北城门的防守在他们眼中形同虚设。
守城的武士时樊城中最强的武力,他们无声息地被瓦解掉后,城镇中剩下的大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在渊教的屠刀和神力下,朴素的居民们毫无悬念地倒下。
一场血流成河的屠杀,一个魔鬼们的盛宴,一个触目惊心的修罗场。
小城的二十万人,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直到血雾透过黄沙,飘荡到西北镇荒郡的上空时,才被外界察觉。人们惊讶地看到血色的风暴遮天蔽日,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奇观,但是紧接着风暴带来了刺鼻的血腥味,也带来了巨大的恐慌。
在惶惶不可终日里度过了三天后,一个少年敲开了西荒郡主城城门,干涸的血迹和狰狞的伤口遍布少年全身,敲开门的那一刻他只说了一句话就倒下了。
“樊城灭亡了。”
那个少年就是我,我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踩着乡亲们的尸骸逃了出来,我的身上还着着新婚的婚服。
那天夜晚本该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天,到处都是红色,张灯结彩,喜意浓浓。我从来没有那么激动过,我心念半生的女人就坐在我身旁,只隔着一层红头纱,我激动地牵住头纱一角,纤滑的发丝就钻了出来,然而并不是我掀开红纱,而是她的身体无力倾倒。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张绝美的脸,她眼中的生机便已涣散。那是我曾经承诺用余生守护的女人,可是她死掉的时候我心里只有恐慌和无能为力。
……
我仓皇逃出去的那天又是风季,黄沙漫天,飞沙走石,我看不清任何东西,从第一天中午开始,饥饿和疲倦无时无刻不在吞噬者我的理智,可是每当我想闭眼的时候,那些画面又在我脑海中闪回,魔鬼们举起的刀,似乎又逼近了后颈,然后愤怒或者恐惧接管了我的身体,继续狂奔。
最后我活着到达了荒沙郡,我这条不起眼的漏网之鱼撕裂了他们的封锁,我把樊城覆灭的消息带到了外界,然后西北的郡主们连夜商议,派出最迅捷的斥候把消息送到帝都,帝王震怒,全国警戒,这让渊教闪电破朝的计划彻底覆灭。
他们说我创造了一个奇迹,这个奇迹与其说是我创造的,倒不如说是二十万条逝去的灵魂为仅存的人儿打开的生命之门。”
李炀心平静地讲完了这个故事,空气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