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个时辰后,夜黎才放下了大口径的竹管,精疲力尽地坐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一同瘫倒的还有许多横七竖八的身影,也顾不上地板上横流的积水了,直接躺在水里,反正衣裳早就在刚刚的“人工降雨”中湿透了。
开阳醒了,醒来的瞬间他完成了七阶的突破。
无意识进阶的结果是他的房间……炸掉了,进阶瞬间不受控制的火焰气息把整个房间都点燃了,这才有这个晚上响彻平顶山夜空的爆响,哪怕经过了星阵的削弱,也依旧有余波荡开到山下。
由气息燃起的烈火并没有寻常火焰那么容易熄灭,但万幸它没有离奇到无视水的扑灭,更幸运的是,这里有天底下最强大的运水系统。
因为工作缘故,医院里的引水设备比夜黎他们宿舍的更为先进。朱小器的求救信号发出后,第一时间就有六支水管被拉过来,为首的一位师兄以剑气切开火浪、抱着最大的那支竹管冲了进去,随后蓄水池阀门全开,六管齐下,水流开到最大,但也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把火焰完全扑灭。
在烧成木炭的废墟残垣里,开阳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又揉了揉眼睛,犹如大梦初醒,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竟然打不过他”,随后才迷茫地四顾焦黑的天地,又看了看自己被包裹成粽子的身体,说我在哪。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仿佛不约而同地望向开阳,又不约而同地失声了,每张灰蒙蒙的脸上都是清一色的错愕,那份错愕就好像在群狼搏杀过后的猎场上看到了一只小绵羊。
整个房间都烧得一片狼藉,离开阳最近的那堵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其他三面也在卷入的夜风中摇摇欲坠,就连他身底下的那张床都只能辨认出衔接处的钉子,铁质的钉尖也有融化的极限;冲进火场的众人虽然手里抱着大口径的水管,但是也难免会被火焰波及到,看起来也颇为狼狈;可是躺在整个火场中央的开阳却毫发无损,连他身上的绷带都没有一丝被点燃或者打湿的痕迹,仿佛他的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金刚不坏的屏障,水火不侵。
“鸭梨!”开阳目光在众人中扫描了半天,最终在厚厚的黑尘下认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高兴地大喊。
“是夜黎。”夜黎怔怔地纠正了他。
“那坏蛋在哪里?我感觉这次我一定能打赢他!”开阳洋溢着笑容说着便要扑过来,夜黎急忙说等一下,然后比划个手势止住了他,他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了开阳,开阳迷惘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夜黎。
“哈哈,我懂了,你们这是刚刚打完了是吧?”开阳挠着头憨笑。
……
夜黎有点感动,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有第二个人跟他聊起那场战斗了,他也终于有人可以正常交流了。在此之前,元翀弦师兄一直遮遮掩掩无论是问题还是回答都似是而非;朱小器前期一门心思看美女、后期狗熊冬眠,就算偶尔夜黎跟他说起来,他也是一脸惊恐地溜走了,不过就算交流也没结果,你能指望一个不修武学的文科生有啥独到的发现么?他唯一惊艳战场的那枚星阵也只是昙花一现,他自己都不是很懂其中奥妙;周尚更别说了,他那机械般单调的生活,夜黎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去的。
现在开阳醒了,这兄台可不是安静或者胆小的主,夜黎终于有机会把心中积郁多日的困惑一吐为快了,他想看看站在开阳的视角会不会发现什么不一样的细节。
但是现实还是夜黎失望了,这几天的交流也令他十分头疼,夜黎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武德充沛。
开阳三句话不离打斗,至于打斗背后的那些诡异之处他压根不在意。
谈到夜黎挥刀欲解十月之危时,开阳沉声说夜师傅其实你那时候可以尝试切他中路,夜黎心里吐槽说听起来我不是夜黎而是夜问;谈到他的第一次出手,他有了新的思路,他说那时候他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扔一个汽波过去而不是贴身近战,夜黎心说你站在左边对波无敌给你的底气么……诸如此类等等。一开始夜黎拉着他说,后来这家伙反客为主滔滔不绝,极为细致地分析那场战斗,甚至开始论武……夜黎渐渐地闭嘴了,人类关心的东西并不相通。
除了战斗之外的事情,开阳唯一主动关心的是那几个少爷,夜黎当时眼睛一亮说开阳你也觉得他们很不对劲是吧,你也觉得他们变成傀儡不是巧合对吧?开阳重重地点头咬着牙恨恨地说偷袭加群攻属实令人不齿,有失武道之风,并且扬言要去痛扁那群无耻之徒。
夜黎沉默了,也在心里认错了,他不该对这个大傻子有任何期待的,但也不得不拦住他,免得他真的硬闯那几个少爷的“房间”。
还有一次开阳偶然在打热水的时候撞见了周尚,那是他们苏醒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眼神交错的刹那,火红色的头发顿时陡然倒竖,炙热的重拳瞬间逼近周尚的脸庞,开阳高喊着“西域走狗接俺一记火星大力拳”,烈火在顷刻间点燃。谁料那周尚面不改色,单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圆,黑白两域,阴阳旋转,轻松地化解了开阳的重拳,然后一声不吭地提着完好的热水壶走进了房间,一招过后,水也恰好接满了,滴水不漏。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开阳抱着碎成渣的水壶发愣。
后来夜黎强忍着性子跟他讲了周尚的事,并且一再强调不要论武,这才让开阳勉强明白了那位罪大恶极的西域少爷身边也不尽是穷凶极恶之徒。既然周尚不是坏人,而他冒然向人家挥了拳,那么就应该道歉,开阳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笔直而简单。他屁颠屁颠地跑到周尚门口敲门大声说周师兄我来给你道歉了,周尚不开门只是淡淡地说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