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踩着夜渊,保持着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俯瞰着眼前的男孩女孩,眼中跳起寒冷的光,声音如同恶魔在呢喃碎语:“你知道为什么蝼蚁般孱弱的你能在我面前苟活这么久,而那两个分明比你强大许多的虫子却瞬间就死去了么?”
恶寒顿时在夜黎的血管里滋生,他用尽仅存的力气死死盯住恶魔的眼睛,他不敢相信,在对阵近乎神话般实力的第二教宗的战斗中尚有一战之力的周尚和开阳,怎么会在那样轻描淡写的攻击中阵亡?但是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他的确感知不到开阳和周尚的气了,一丝都没有……
开阳说得没错,这个人不是渊族教宗的气息,但是他似乎比第二教宗更恐怖。
第一教宗么?
不是,他的表现应该比第一教宗更强,哪怕云烟哥哥……也会死在他的手里吧?
夜黎的理智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实力凌驾于云烟之上的敌人,可以颠覆整个天下,挣扎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那是因为我改变了游戏的玩法,”离月森然地笑,“我会先废掉你,显然这一步已经完成了,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取下这位姑娘的眼睛,然后砍下十月同学的头颅。我要你在死去之前感受到最深的绝望。”
“恶魔……”夜黎从颤抖的牙缝中挤出这个词,眼中的死灰色逐渐将瞳孔填满。
是的,恶魔。
夜黎没有丝毫怀疑那番话的真实性,他看着那双眼睛,像是看到嗜血的恶魔,只有恶魔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这一刻极恶的鬼从那些有关渊族的画面中爬了出来,不同的是,它有着人类的面庞,心里却跳动着魔鬼的心。
他的身后拖拽出一条猩红的血河,要杀多少人,才能让“血流成河”变成现实?夜黎似乎看到了开阳和周尚师兄的尸体正在翻滚的红色波浪中被腐蚀,身边柔软的女孩,女孩也即将以残缺的姿态凄惨死去,很快夜黎自己也要被这条血河吞噬了,他无数次做过的噩梦终究变成了现实。
这一天离他第一次见到悠悠只过去了十四天,他们之间甚至还只有少年一厢情愿的憧憬和幻想,除此之外就是那几次尴尬的聊天,连熟悉都算不上。无论怎么想,悠悠姑娘都没有任何理由卷进这场噩梦,但是她遇见的是一个疯子,疯子不讲任何理由。
命运在他们初见的时候就给了夜黎预兆,却没有留给他改变的时间。
“悠悠,快跑吧。”夜黎低吼。
“悠悠,对不起。”夜黎流泪了。
“悠悠……”
不要这样啊,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命运安排在他前进道路上的永远都是他无法打倒的敌人啊,为什么他的力量孱弱到连一丝温暖都守护不住?
做错了吗?这个问题在夜黎的脑海里闪回,当时父亲说外面的世界很大或许你应该去看看,后来云烟说我相信很多年后小黎会以一个崭新的姿态回来;可这一刻夜黎终于后悔了,那些烂俗的故事会告诉你苦难必将使你强大,但是它们没有说,在风雨中死去的概率或许更大。
一个生在王室长在深宫之中的男孩抱着对外面世界天真的幻想走出了那个温暖的小世界,他揣怀着梦想和希冀出发,最后横尸野外,一路上与他有过联系的人都逐一死于非命……这就是故事么?
夜黎失心疯般地呢喃,心里却在歇斯底里地咆哮。
他流着泪,神情像是悲伤到极点的幼虎,哪怕信念已经完全崩塌了,他依然笨拙地挥动着爪子想把什么东西护在身后。
这时候悠悠却平静了下来,她笑了起来,连着那双深邃的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眼睛也出现了涟漪。虽然很快那双眼睛就要被残忍地剥离,但在这时候她居然主动搂住了夜黎,用只有夜黎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好了,好戏开始。”一个清脆的响指,夜黎的挣扎让离月得到了满足,他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指尖黑气凝聚,跳动着凌厉的黑色闪电,仿佛是翻滚的小块雷云,下一刻狭长的雷电就要爆射出去。
“很快就好啦,只有一小下的痛苦哟。”离月歪着头,手指做出射箭前瞄准的动作,他瞄准的是女孩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但是令离月有些奇怪的是,女孩此时正平静的望着他,不躲闪也不害怕,瞳孔深邃得如同深渊,离月居然看不透。
但是那道流光还是爆射出去了,直取女孩的双目,黑光在夜黎的瞳孔中急剧放大,但一同放大的还有一抹极其微渺的殷红,小得像是大海最中央的一粒细沙,那是他这只异瞳最初的色彩。
“不!”夜黎大吼,流光太快了,杀人的利剑当然迅速,远比夜黎眼眸中的赤红升起要快。
离月瞳孔猛地紧缩,面前两个孩子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一个忽然深邃得连他看无法看透,泛着寒光的光流居然在她眼中消失了;而另一个孩子眼睛中跳起的红光居然反过来侵入了他的眼眸。“这是……”
“不要!”
如同恶魔降临般带来的绝望在此刻凝固,男孩眼中的火球也如同太阳般烧到了极烈的程度,一切即将爆发,一切都将结束,血腥味慢慢地飘了起来,无论怎样的变数都改变不了流血的事实。
但是,流血的人似乎改变了。
“结束了么?”离月皱了皱眉头,血腥味很浓,那是伤口的气味,有人流血了。但是他释放的光流还没有带回来他想要的战利品。这个瞬间莫名其妙的安静也令他有些不安,这不是他预想之中的场景。
仿佛阴云在天空上酝酿了数月,积聚已久的狂雷破云直下,洞穿层层乌云,但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淹没世界的暴风雨,而是久违的阳光,阴霾就此散尽。
是的,刚刚响了一声雷,所有人都听到了,刹那间银光耀目,片刻之后便有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窗户又拉开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