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巴巴地望着那一前一后远去的两道身影，夜黎欲哭无泪。
萧瑟的秋风扫过长阶，打断了夜黎的思绪，夜黎抬起衣袖擦掉溢出来的鼻涕，正发着愁，红着鼻头四周看了看，忽然视线停住了。
“你瞅啥？”那皮肤黝黑的乞丐目露凶光，一把抱紧面前的破碗，慌忙把碗里少得可怜的银两往口袋里塞。
乞丐声音有些嘶哑，夜黎吓了一跳，佯装恶狠狠地回应：“瞅你咋地！”
“再瞅一个试试！”乞丐见状，脸色一变，心想这是要抢生意。
“你还有马！可以买好多钱的，干嘛还跟我抢生意！”
夜黎愣住了，两个原因。
一是有些心酸，原来自己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么？连乞丐都将他当成了同行。
脸蛋当即一红，低下头捏起衣角看了看，一下子咯咯笑出了声。
二来就是，那句极具威慑力的话从乞丐嘴里说出来时，显得就没那么能震慑住人了。
因为是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声音年纪不大，身体也只是小小的一团。
只是那宽大的烂布条裹着身子，再加上一头蓬蒿般的杂毛，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女孩的特征，好似从煤窟里爬出来一般，只有那双沽溜沽溜转的大眼睛里依然是满满的灵气，夜黎一时间没分辨出来。
“你要干嘛？”女乞丐怀着警惕后退一步，攥紧了藏钱的口袋。
也不怪她像炸毛的小兽般抗拒，只是那只伸过来的手的主人，此时一脸烟尘的夜黎，脸上还挂着傻笑，看着委实不像什么好人。
“别怕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啊我是说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好人。”夜黎歉意一笑，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这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在女孩子面前总是特别敏感。
慌忙将手缩了回来，夜黎有些不知所措，无处安放的小手只好挠挠头。望着乞丐姑娘一脸惊恐，看起来被误会了。
但是这句话一出来，姑娘好像更加惊恐了。
按照常理，说自己是好人的人往往是大坏蛋。
乞丐姑娘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心中暗叫不好，她想今天辛苦一天的收获可能就要没了。
“怎么又来了个乞丐？”身后一道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夜黎回头，只见一个商铺老板模样打扮的胖子腆着肚子伸出半只脚来，他正郁闷着，望了一眼夜黎，然后左右远眺长街，失望地摇摇头。
“哪有什么墨院的学生？这元哥儿打趣我呢……歪，你瞧啥？”
事实上最近半月他都郁闷，墨械院向沧州租下来这一条豪华长街，以用作招生迎新，当然，墨械院也慷慨地给了这条街上每家店铺相应的补偿，比起月均客流量带来的收益，只多不少，那是一笔相当不菲的数目。但就是这让他很难受，因为在这家店，上报给官家的收入数目不到实际收益的一般，按官家名册上的数来赔，只相当于正常营业的半数收入。
好在这该死的招生终于到了尾声，就在这时候又有招生办的跟他说还有个迟到的新生，让帮忙照顾一下。最该死的，那小子给的那些银两连学院的那份还没垫上，还装大款说什么不用找了，找你个大头鬼！
虽然心中万般不愿意，但是墨械院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势力，只得撑着面子应接下来。
可是他在这都等了半刻钟，除了新来一个乞丐，连苍蝇的影子都没见着。
“说我吗？我我……”夜黎欣喜万分。
“你你你……你什么你，再瞅一个试试！”胖子老板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放在平时他还是会给这些乞丐一些食物什么的做做样子，这样对店铺的口碑有很大好处，毕竟他头顶上的大招牌龙飞凤舞地写着店名呢。
“慈悲客栈。”
“我就是墨械院的学生啊！我叫夜黎……叶子的叶，梨子的……啊不是，黎明的黎。”夜黎急忙解释身份，仓促之下口误都出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重重地关门声响。
“就你还墨械院的学生，我还说我是当朝夜君夜涟浚的儿子呢！”老板嗤之以鼻，透过门缝的声音不加掩饰的嘲讽。
夜黎一愣，顿时被逗乐了，然后心中一咯噔，好像不是傻乐的时候。
“这年头，墨院学生都有人假冒了啧啧……”老板的声音越来越远。
夜黎重重地敲了几声门，然后就是老板哒哒哒的上楼声音。
“你好歹告诉我墨械院在那里呀！”
秋风肃杀，没人回应。
夜黎苦着一张脸又走了回来，乞丐姑娘还愣在原地，望着夜黎的目光敌意减弱了几分。
“那个……”
“你要真的要去墨械院？”乞丐姑娘将信将疑地问。
夜黎点头跟小鸡啄米般：“嗯嗯嗯是啊。”
“你不是要抢我东西？”姑娘继续问。
夜黎飞快摇头。
两双眼睛在空气中对视了一瞬，乞丐姑娘终于软了下来，叹了口气。
“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尽头，左拐，穿过那片小树林就到了山脚，那里是学院的入口，然后你爬到山顶上去就好了，墨械院是在山上的。”
夜黎黯淡下去的眼睛陡然一亮，满是欣喜的神色，连忙道谢：“谢谢啦！”
乞丐姑娘刚想摊摊手说举手之劳，这个男孩的举动又让她脸色一变。夜黎俯身从地上捡起来那只小破碗，方才情急之下乞丐姑娘给忘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从人家嘴里套完话就落井下石！
“你要干什么？还给……”
话音未落，乞丐姑娘又愣住了。
夜黎一只手将大碗递到乞丐姑娘面前，另一只手还在他那破烂不堪的衣物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
碗里多了一些细碎的东西，金光闪闪的，乞丐姑娘的目光也跟着一起闪烁着。
金子！
虽然说很细碎，但是这些碎金子比一整碗银子都要值钱，她从来没有要一次性见到这么多钱，这一点就比她大半年乞讨得来的还要多了。
乞丐姑娘眼眶一下红了，鼻头也是红彤彤的，连灰蒙蒙的尘埃都盖不住。
“你……”
夜黎还在一边手忙脚乱地找着，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