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寂静如水,风声隐约,外边是迎新的一场盛宴,学生们的喧嚣隐隐透门而入。
学院的高层们此刻目光交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微微摇头,他们都从彼此的眼底读到了肃重和不安。
他们其中不乏修武的好手, 比如靠着西侧角落的武科主教便是一位当世顶级的武学高手。在卸甲入院执教之前,他的那柄转月刀在烈王朝的军武领袖写下过传奇的篇章,北部草原纵横百里依然留着他的威名,在当年烈王朝白夜割裂、皇子争权等内乱攀升到极致时,他宛如一块无可撼动的礁石,横刀边境,一人守一城,可当千万人。
但是这样一位武学顶峰的老人在听到那个层次时,也不由瞳孔微缩。
伏老轻轻一声叹息,长袖一挥,负手离去,步履蹒跚。
“伏老……”院长连忙唤道。
伏老不回头,风带着他的声音进来:“我再去看看星野,你们,做好准备吧……”
“做好准备迎接风雨。”
“院长……”伏老的身影渐行渐远,众人重新将目光移到长桌的尽头,只见院长眉头紧紧缩在一起,眼里泛起前所未见的凝重。
无论如何,他才是名义上学院的最高决策者,众人屏息凝神静待院长的决议。
“散会吧。”院长抬起头,轻轻地说。
“什么?”余龙惊住了,不只是他,诸位老人都怀疑自己耳朵。
副院长冷冷地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散会。”院长重复了一遍。
“墨林山里的那人你就不管了?”
院长一声叹息,望着西侧角落的武科主教,影子遮住了他半边脸,可是只要望一眼,便能感受到那张脸上的杀伐之气:“凡可倾,前朝御殿羽将军,漠北亭候,巅峰实力已达九阶顶峰。”
“凡教,如果你遇上星主或者主教,可有胜算?”院长问。
“星若是隐星,教宗洪荒境界,胜算……一成!”凡可倾沉声回应。
“如果是七星呢?或者黄阶往上教宗?”
“可接一招。”
……
空气寂静了半晌,刚刚还愤懑的副院长几人都默不作声了,他们无力地倚靠在座椅上,耳畔的声响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不论修武与否,九阶高手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
那是人类在武学上登峰造极的标志。
可是这位实力强达九阶顶峰的老人却说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
虽然七星星主和渊教教宗的战争从未放到明面上,但是他们这种层次,或多或少对这些武者的力量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他们知道,星主或者教宗的力量已经突破了武学的极限,在人们认知的武道九阶之上,还有第十个阶层。第九和第十,在字面上的定义只有一道瓶颈,然而旧事那么一步瓶颈,有如天地之遥。
所以,来的人,无论是星主还是教宗,这座席位上,没有一人具有与之交涉的实力。
“管什么?拿什么去管?”
院长冷冷地扫视一眼,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推开了窗户,这是由天机堂特殊的隔音材料打造的,开窗瞬间,细微的声响陡然贯耳而入,涌入的气流扰动院长的鬓角白发。
几乎在同一时间,色彩斑斓的烟花直冲天穹,院长划起火柴点燃一支烟卷,深吸一口然后徐徐吐出完整的烟圈。
“散会吧,甭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了,趁着新生狂欢还没结束,去看一看我们这一批热忱的新人吧。”
院长是抽烟的老手,一呼一吸,烟雾缭绕,身形隐没,俨然腾云驾雾的仙人。
副院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狠狠一跺脚,低骂一声,“这烟你就使劲抽吧,哪天迟早死在这上面!”
椅子吱嘎作响,副院长起身扬长而去。
余龙望了一眼院长,深觉院长定然早已成竹在胸,于无声之中平万丈波澜,这事肯定无须担心了。旋即紧随副院长之后离开了会议室,他的目光有些焦灼,因为他要担心另一个问题,掐着时间菜品差不多该上完了,出于师长的责任感而非肚子空空的饥饿感,他必须身先士卒为新生们品菜试毒。
老人们也纷纷起身。不一会儿,会议室里重新变得安静,最后一位老人在执勤的学生搀扶下离去后,明亮的主光灯无风自动,火光摇曳一下便熄灭了。
黑暗和安静充斥着这个小房间,漫天绚烂的烟火从窗口漏进来,虽然院长的身影挡住了大多数,但是依然有一缕光亮停在了另一处。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
凡可倾。
“需要我去看看吗?”凡可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去吧,涂桑海总归是不相信伏老,他不会坐视不管的。你跟着他们就行,除非不得已,否则尽量别起冲突。”院长也不回头,“我们也只有你了。”
“知道了。”凡可倾应声,望了一眼窗外,一顿,接着说,“学生们要不要……”
“不必,学院有星阵庇护。如果是星主,他不会伤害学生的,若是教宗,那就再好不过了……”院长忽然勾起一丝笑意,“这一张铺开了千年的大网,还能再网住一条大鱼么?在它寿终正寝之前。”
“嗯,也是,不过跟传说中的“天启日”很接近了,当年七星阵的效果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凡可倾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算了,我去看看。”
“嗯,一切小心,探查为上,千万不要进入深处。”
“知道了。”
“对了,你还在怀疑么?”走出几步,凡可倾忽然问道。“可有答案?”
院长一脸怅然,摇了摇头,“没有,藏得太深。”
“只能排除几个,比如余龙教授。”院长笃定。
“但是,他也同样不清楚我们藏的事情,不是么?”
话音空然,没有回应。
凡可倾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留半分痕迹,宛如水汽蒸发一般。
“比如,我们的十阶高手,凡教授。”
院长盯着凡可倾消失的坐席,一抹森然的笑容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