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师你人真好,早就听老爹提起过您的公正严谨,明镜高悬,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哪里哪里,小器公子还是聪明机巧。小器啊,不知令尊可否有……”钱老师眉飞色舞地望着那个小男孩,似乎在示意什么,“就是那个,那玩意儿,你懂的。”
“啊?”小男孩楞了一下,但很快会意。
“有的有的,家父反复强调过要尊敬长辈,还嘱托小器带了些薄礼给您。”
“哪呢哪呢?”钱老师搓搓手。
“小小薄礼,您莫见怪。”
说时迟那时快,朱小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里掏出一金光闪闪的玩意儿送进窗口,手速之快,令人昨舌。
两道目光对视一眼,仿佛完成了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易。
神不知,鬼不觉。
“这位师弟,我们不瞎。”狗子师兄委婉地提醒,言语有些冰冷。
他狗子曾几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明目张胆地行贿赂之事?
墨械院是何地?岂能容得这般放肆的行为!
“师兄好!”朱小器毕恭毕敬地一拱手,忽然间狗子师兄感觉腰间一沉,多了个布囊,伸手掂了掂分量,脸色一变。
“师弟客气,我瞎。”
狗子师兄闭上了眼睛,心说叶黎师弟对不起师兄实在有难言之隐。
朱小器又是毕恭毕敬地低声说:“日后多关照呀师兄。”
“好说好说。”
“你们在干什么?”夜黎有些奇怪,他隐约看见这位同样是迟到的朱小器同学手臂一伸一缩,来去如风,觉得他修为定然不低,看样子狗子师兄貌似也折败其手。
“在过招吗?”
“小师弟我……”
钱老师一张冰霜遍布的脸忽地出现在窗口,阴沉沉,颇为恐怖,语气深寒:“你们在干什么?”
“对,说的就是你,这位同学你在干什么?”朱小器也是话锋一转,恶狠狠地向着夜黎。
“我……我在干什么?”夜黎一脸懵逼。
钱老师一脸怒不可遏:“你个头啊你,老夫说的是你,朱小器!”
“对,你什么你……啊?”朱小器一愣,眼珠咕溜一转,对上了钱老师的阴沉的眼神,顿时心头一颤。“钱钱老师怎么了?”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沉闷重响在三人身前炸开,钱老师将那金光闪闪之物重重地拍在窗台上,陈年灰尘漫天飞扬,夜黎吃了一惊,金光炫目,令人迷离,足足一座迷你版的小金山。
“这……”夜黎忽然明白了什么,张张嘴,还没说话就给一声颇有正义感的怒吼给镇住了。
“朱小器,你这是公然行贿!居然企图用这九斤二两五铢的金子来玷污老夫的高洁清风,岂有此理!老夫生平最瞧不起这等不走正道之人!”
对于钱老师忽然间态度的完全逆转,朱小器一时间没搞明白情况,呆呆地开口:“钱老师您这是……受刺激了?”
也不怪朱小器同学接受无能,不知内情的人凭这一幕真以为这位钱老师是何等风霜高洁,比如夜黎。
此刻夜黎很是钦佩钱老师的傲然风骨,至少在他愤然拍出大块黄金的那一刻是这样的,如果黄金上没有牢牢摁住的坚如磐石的大手,这份钦佩还能多保持三秒钟。
但是对于朱小器来说,他与这位墨械院数科精通货币算术的教师在多年前就有过深刻的联系,因此小器可以相信长河逆流或者日出西山,但绝对不会相信钱老师会钱过不去。
如果有一天他表现出类似“傲骨”和“尊严”这种荒唐的东西,简直无异于在大熊猫蠢萌的脸上看到“凶神恶煞”这种表情,不必怀疑其从良的可能性,因为绝无这种可能,解释只有一种,那就是钱没给够。
“钱老师您可以把悄悄扣掉的那块金子先拿出来再说这话么?”狗子师兄幽幽地说。
钱老师恼羞成怒,大声驳斥:“狗屁!这是赃物,赃物自然要充公的!”
朱小器一脸歉意:“钱老师,小器知错了,一定是黄金欠了些分量,改日小器定然写信给老爹……”
“砰——”
话还没说完,钱老师猛地拉下了窗户,冲的朱小器一鼻子灰,同时气流带着两张白纸从窗口刷飘出来。
“犯错误者一律严惩,老夫从不区别对待,带着在这两张证明找后勤处拿钥匙,就算是对你二人的惩戒。”
空气安静了半晌,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夜黎,懵逼最甚。
“我去,见鬼了这是。”片刻后,朱小器挠挠头,捡起地上的白纸。“这是啥?”
说是白纸,实际上此只能从不知名的黑斑和油污的间隙处勉强找到一处洁白揣测它原本的模样,不知道这纸生前遭遇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事。
夜黎也捡起一张,同样是污痕斑驳,上面潦草的笔迹写的貌似是一处地址,与朱小器手里的那张大体相同,地址都是同一处,唯一的区别就是学生署名,分别是他二人的名字。
“这是宿舍吗?”夜黎比对了一下两人的纸条,疑惑问道。
“钱老师的确表现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就这么放过你们了?”狗子师兄也将头凑过去,在看清上边所写的瞬间,脸色刷得一下变得惨白,那神情堪比白日见鬼,当即爆了粗口:“我靠!无情!”
纸上写着:墨械院墨林山校区柳园十二号楼,619宿舍。
在夜黎和朱小器眼中就是一个普通的地址。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狗子师兄喉结滚动,声音都有些嘶哑。
“师兄,戏过了吧。”朱小器望见狗子师兄无神的双目,不由得跟着心头一紧。“这地有什么特别的吗?”
“唉……”
许久之后,狗子师兄才抬起头左右看了两位学弟一眼,长叹一声,眼中的悲悯和怜惜一览无余。
“师兄我还没死呢。”夜黎被这眼神看着有些不舒服,因为狗子师兄仿佛在看两头待宰的猪崽。
“快了。”狗子师兄神情淡漠。
一阵妖风呼啸而过,卷起空气中的清凉,朱小器冷冷地打了个寒噤。
他一回头,原本在后边空地上的红衣家仆和金光大轿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