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知道,有一场战斗已经燃起。
事实上,战斗已经结束。
“怎么回事啊?打起来了吗,为什么没动静……怪可怕的。”朱小器小心地说。
夜黎直勾勾地望着那方向,目光忽然一颤:“好像……结束了。”
“跟我想象中的高手决斗不一样额,太安静了吧,是狗子师兄太弱了么?”
“不,不……”夜黎忽然明白了,艰难地说:“不是狗子师兄太弱,是敌人太强了。”
朱小器忍不住开口:“我看狗子师兄可是四年级学生,武学院修到四年级的话少说也是五阶高手了,怎么会……”
“结束了,小心别说话。”夜黎忽然低喝一声。
话音落下,动静也戛然而止,风卷树动,夜色低沉,夜幕重归平寂,可怕的平寂。
两人对视一眼,这平静反而让他们很是不安,朱小器忍不住试探着唤一声:“狗子师兄?”
“小心,躲开!”夜黎眼中忽地闪过一道残影,银光锃亮,寒意袭人。
那东西速度太快了,他开口提醒的瞬间,朱小器就已经能感觉到微风,几乎是贴着肩头的发梢掠过,脖颈随之一寒。
夜黎当然没指望他的提示能赶上,他在第一时间就鼓足力气全力侧倒,朱小器同学被绳子拉扯着一起倒下,一阵心悸,寒意还没散去,整个人就仿佛被强行摁进了沼泽地里,再一次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上面还叠了一个夜黎。
“列尼你砍请给吾下……哎哟!”
朱小器艰难地开口,说话含糊是因为满嘴污泥。
可是他努力昂起头时,又被忽如其来的一股巨大压力压了回去,猝不及防,还恰好赶上说话张着嘴,陷得更深,对大自然品味得更深刻。
“靠夜黎你是故意的吧!”
欺人太甚!
朱小器心一横,身体中忽然涌上一股悲愤的力量,低喝一声撑地而起,十根指头深陷泥土之中,浑身肌肉宛如绷紧的巨弦,他以俯卧撑般英勇的姿态徐徐抬起身子。
纵然满脸污秽,眼中的坚毅和犀利闪闪发光,他带着从容不迫的笑意将手臂缓缓伸直,绳子的束缚和身后背负的夜黎,都轻若无物。
朱小器感觉体内似乎有一只猛虎苏醒过来,肌肉一张一合充满了野蛮的霸道,这种感觉美妙无比。
这就是力量么……
“不是。”夜黎的回答很心不在焉,他是说他没有压在朱小器身上,但是朱小器以为这是来自凡俗之人的嫉妒和恶意抨击。
朱小器嘴角轻翘着缓缓起身,挽起衣袖扬了扬双臂对肌肉很是满意。母亲曾经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说过,我们的小器是一只猛虎,不过更多时候它的性格让他收敛爪牙心安地做一只猫咪,大橘猫咪。
这些年朱小器同学对此深信不疑,无论是被哈奇犬追半个村子狂咬还是被家里的小妹妹用筷子戳屁屁,他都告诉自己猛虎会不会轻易展露利爪和牙齿,彼时他会轻蔑一笑祭出古书兵法的上策以计对之。
而今日此刻,就是他猛虎扬威之时。
顶着巨力起身只是第一步,然后……然后他就感觉到不太对劲了,惊愕地望着身旁坐在地上同样是一脸污泥的夜黎。
“夜黎你不是跟我背对背绑着么?”
按照设想他应该低喝一声能量狂涌红绳才会节节崩断。
“绳子怎么解开了?”
两人同时问道,他们都注意到了地上散落的红绳,在黑夜中还有着点点荧光。
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要要头。
夜黎忽然皱起眉头,鼻子颤动了两下。
“血腥味!”朱小器惊叫一声。
很浓的血腥味,虽然刺鼻但是并没有那种恶心人的腥臭味,应该是一个重伤的人,这么浓郁的鲜血味,说是遍体鳞伤也不为过。
紧接着他们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第三个人。
两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不安的气氛在迅速蔓延。
十有八九就是狗子师兄了。
夜黎小心翼翼地蹲下,一束淡黄的光忽然亮起来,打在那人脸上,强光刺得夜黎一阵眩晕。
“哪来的光?”夜黎揉了揉眼睛,黑暗中呆久了,一下子还不适应强光。
“当然是小爷我的伟大发明啊!”朱小器得意地说,“这叫聚光筒,可以在收集灯光,在夜里当油灯用,厉害吧?”
“靠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夜黎有些生气。
“那鬼树林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干扰,用不了,然后我跟着你们走过去以后又被哪个混球给拖到这里来了,给绳子捆得结结实实,你让我怎么拿出来?”朱小器大声说。
“行行行,咱们先别吵了,照着照着。”
聚光筒的光束重新刺破夜空,点亮了那张脸,脸上殷红和暗黄色混合在一起,污泥和鲜血一层盖一层。
的确是狗子师兄。
不只是脸部,全身上下虽然都被草地上的污泥覆盖了,但是依然源源不断有鲜血从衣裳里面渗透出来,像是耀眼的红玫瑰破土而出,四处绽放,触目惊心。
不知道狗子师兄衣裳下面到底是怎样惊人的伤势,他跟敌人的交手时间分明就在几次呼吸之内,却仿佛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利刃隔开。
两人脸色刷得一下白了,朱小器厉声尖叫,灯光忽地一闪又没了。
“你干嘛?”
“手手……手滑。”
“好好打着灯,我看看狗子师兄的伤势。”夜黎颤抖着伸出手,心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夜黎你好像不是很害怕的样子……”朱小器手抖得更厉害,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器同学杀猪场面都看得直打哆嗦,哪里见过这般惨绝人寰的状况,但是夜黎却似乎没有很大的反应,这让朱小器有些奇怪。
朱小器当然不会知道,比这更加致郁的场景夜黎都见过,在那种炼狱之景面前,这简直如同儿戏。
夜黎来不及也不想解释,只好假装没听到,认真地检查狗子师兄身上的伤痕。
大致情况在他心中有个底了。
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