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满川再次将目光转移到了船头甲板之上。
那个奇怪的青年人又在雪中开始笨拙的练起了剑,到了码头就画画,上了船就练剑。
剑式也很奇怪,不是行伍之中的追求一击必杀的杀人技,也不是江湖侠客中刁钻的夺命技。确切的说,应该称之为舞剑,难以入目的舞剑。
青年人手上的动作很慢,一招一招的重复练习着,看着有些消弱的身体,翩翩又喜欢冒着风雪。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南宫满川心中说道。
“靠岸咯!靠岸咯!”又到了一处码头,船家大声的呼喊着。
“小姐,你们人族之中真有这么怪的人吗?下雪天还画画,也不怕雪化了进到脑子里!”
南宫满川笑笑:“大概是吃太饱了吧!”
“也是,真羡慕你们人族,不但不用挨饿,还能有闲工夫做傻事...”
“阿秋,你现在不也是一个人了么?”
南宫满川将垂在一旁的面巾戴了起来,起身又拿起了一旁的斗笠。
阿秋:“小姐,你这也是要去淋雪玩啊?”
“对啊,我刚才也有点吃太饱了。”
南宫满川踏着初雪来到了青年人身后不远之处,未做打扰,静静地蹲在地上看着青年人作画。
和她在定止城见过的那些带着瓶瓶罐罐各种染料的文学生不同,眼前的青年人手中只有一根炭笔,一根廉价的劣质炭笔。
“全无意境啊...不过比练剑要熟练多了...”南宫满川双手托着下巴,心中吐槽道。
“字也好丑啊...笔力倒是挺稳,这么冷的天手居然都不抖,莫非还真是习武之人?”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时时梦中,一片杜鹃红。诗句倒是不错,有几分文学生的模样...”
不知不觉中南宫满川心中的烦闷也舒缓了不少。
这处码头叫风陵渡,风陵城是个大郡,到达定止城还有一日的行程,船家需要在此处采买物资,所以停靠的时间也会长一些。
就在南宫满川猜测青年人是否会再画一幅的时候。
青年人却是转过了头问到:“那个...你一直这样蹲着不累吗?”
南宫满川下意识的回答道:“蹲着的时候很轻松啊,从小我就喜欢蹲着...”
“我倒是觉得躺着才是最轻松的,你可以试试。”
青年人的声音不大,声线有几分悦耳,坐在画板前和她说着话。
南宫满川心中暗笑:倒是跟那些酸腐的文学生不一样,往日只要她停驻脚步观看,那些人就会放下手中的画笔,上来行礼搭话,问上一句:“姑娘也喜欢画画?不知姑娘姓名,是否婚配......”
蹲着的南宫满川,顺势往后一倒,将自已躺倒在了雪地之上,双手垫在背后,看着朦朦的天空。
“躺着的确是比蹲着更舒服些...就是起身比较麻烦。我看你一路之上到了码头就画画,你是定止城文学院的美术生?”
“文学院?不是啊...学费太贵了,我不舍得。”
不舍得,而不是上不起学...南宫满川侧头又看了一眼青年人腰间露出的剑柄,做工很精良华贵,不似平民。
富家子弟却能这般朴素...家里的哥哥们都巴不得在腰上挂满玉佩珠宝。
“难怪你和他们的画风完全不一样,字的写法也...很有个性。”
青年人笑道:“你想说我的字丑吧...我有三个...四个不争气的朋友天天这么说。其实我不是画家,我只是一个流浪诗人...”
“流浪诗人?我看你的佩剑也是上等之物,不像穷苦人家出身,为何会选择做流浪诗人?”
“因为我也是刚知道我是富二代,我不流浪就得回去继承家产。”
“咯咯咯...我看你练剑傻乎乎的,没想到也是如此幽默之人。”
青年人叹了一口气:“哎...如果早几个月知道自已是富二代,我还能更幽默一些...”
南宫满川没想到这人说话竟是这般风趣,和他那些只会说“属下遵命”的部下简直是天差地别。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朱乔东。”
“乔东,乔东...桥的东面,原来你是上官家族那边的人,难怪你的诗里会写:时时梦中,一片杜鹃红。”
青年人看着还跟二傻子一样躺在雪上的女子。
“再躺你的披风都要湿透了...我确实是上官家族的人,不过我的名字却不是因为住在桥的东面。”
“呀...躺着太舒服,一时之间忘了。”
南宫满川起身拍了拍风雪披风上粘上的雪渣,走到了画架的旁边。
“乔乔秋水,淡淡东山?那也不对啊,那是女孩子的名字。”
“因为我是流浪诗人啊,流浪的时候,我经常住桥洞...”
“啊...原来是你自已编的名字啊!原本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居然也会如此哄骗女孩子...”
“我平时也不哄骗的...就是觉得你傻傻的,跟你开个玩笑,其实我叫夜凡。”
“叶凡?那可真是富二代!可定止城叶家之人,怎会取叶凡...那可是剑圣之名,你这又是在骗人!”
剑圣叶凡?
小时候倒是听剑云叔叔讲过星汉江上剑圣一剑斩魔神的故事,没想到顺口胡诌之间,用上了这个名字。
想到上官剑云,秦星也没了继续逗那傻姑娘玩的兴致了,看了一眼她背上的红色披风,不禁想起了星彩营那些娘子军。
牙齿在指尖上轻轻一咬,挤出一丝鲜血,在画布之上抹了几道,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红色背影,炭笔随意拉滑,一杆长枪和一匹战马的虚影便出现在画布之上。
南宫满川看着眼前原本只有黑白两色的炭笔画,却因一道简易的红色身影,瞬间意境之感满面扑来,苍凉、孤独又生机勃勃,一种“虽敌千万,吾一人往矣”的豪迈之情不由的涌上心头。
夜凡,秦汉历894年冬,赠于...
秦星抬头问道:“我送你一幅画吧,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