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归一路上心脏狂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快到破庙时,听见前方不断传来打斗声,好似在问他:你的预感成真了,明明知道唐恣现在很危险,还留他一个人在那里,你到底是何居心?
看见狞笑着将手中判官笔刺向唐恣的男人,燕南归呼吸一窒,心脏好像都停止跳动,大脑一片空白,疯狂往唐恣的方向跑。
“唐恣!”
听见传来的痛呼,燕南归一下失去力气跪倒在地。
不对!
燕南归猛地抬头,那不是唐恣的声音!
此刻那陌生男人手持判官笔的手臂已经被斩下,男人顾不得自已的兵器,捂着伤口急忙逃窜,三两下不见踪影。
唐恣站在原地,燕南归回过神,赶紧爬起来,捡起刚刚脱手掉在地上的包袱。
大概明白少年是故意支开自已,有些恼怒,也有些后怕,边说边靠近少年,“唐恣!你胆子真是大得很,下次绝对不能离开你一点儿,不然你……”
话没说完,不远处的少年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
“唐恣?”
明明不是很远的路,唐恣却连滚带爬,“唐恣……唐恣!”
终于来到少年身边,燕南归颤抖着手,心中默念: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就算唐恣体内药草发挥作用,也还有时间,而且他身上没血,一定没受伤!
感受到少年微弱但温热的吐息,原本紧绷的心脏如同被从笼子里放出一般重新跳动。
还好……还好……
就算不是大夫,强劲的脉搏还是能摸到,这让燕南归松口气。
只是燕南归没有注意到,这脉搏似乎过于强劲,就算是刚刚参与一场打斗,脉动跳动也有些过于快。
唐恣恢复意识,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做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天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扶着自已,唐恣才反应过来,不是天黑,是自已看不见。
“燕南归?”
身边之人没说话,唐恣扬起讨好的笑,“别生气啦,我下次绝对不会一个人,下次肯定和你商量好。”
燕南归还是没说话。
看来真的很生气,唐恣想。
摸索着拉住燕南归的衣袖,“别不理我呀,我真的知道错啦,好歹和我说句话嘛。”
感受到颤抖的手摸到自已面颊,唐恣歪歪头,这是不生气了?
那只手顺着面颊碰到耳朵,唐恣下意识一躲,笑出声,“哈哈,别碰,好痒……”
唐恣还没有反应过来,燕南归把人抱入怀中。
此刻旭日高升,燕南归却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听觉,也失去了。
距离唐恣昏倒已经过去好几天,这几日唐恣呼吸平稳,却一直没有醒来,好不容易醒过来燕南归一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去又得知这个噩耗。
怀中少年好像反应过来,燕南归对上一双空茫的眼眸,“燕南归,你刚刚说话了,只是我听不见了是吗?”
燕南归不知道怎么说,可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瞒住。
拉过唐恣的手,在他手心中写下:是。
得到确认,唐恣并不意外。
“幸好幸好,”唐恣喜滋滋和燕南归分享,“我和右护法打架的时候,本来他射出飞镖我都能听的很清楚,可是突然就有些模糊,幸好我提前用石头固定他前进范围,才顺利打到他。”
“本来他就打不过我,还想来杀我,要不是我看不见,一动就有踩到不知道什么东西摔跤了,才不用这么麻烦。”
感受手心又被写字。
唐恣顺着笔画在心中又写一遍:……聪……明。
唐恣很开心,“当然啦。”
是为了不让自已担心吗?所以一直保持快乐的模样?
燕南归在唐恣手心写下:饿,吗?
唐恣点头,感受本在自已身边的人站起身,下意识拉住他的手,“你去哪?”
果然,还是会害怕,笑着的样子只是为了不让自已难过。
燕南归心中酸涩,为何要这么懂事?
在唐恣手心写下:……安……全。
唐恣点点头,燕南归接着写:……你……饿……我……拿……饭。
怕他不懂发生什么事而害怕,燕南归写完一个字就要顿一下,这样唐恣才明白一个字写完了。
唐恣点头,“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感受头顶又被揉一下,熟悉的气息渐渐远去。
看着唐恣乖乖坐在床上等自已,出了门的燕南归一拳打在树上。
这是一个小村庄,燕南归以和弟弟外出游历弟弟却突然发病为由暂时租下一间空置的院子。
院子的主人盖了新房要给儿子娶亲,没想到他家儿子走了运,去年以最后一名考中秀才,现在便在镇子上教书,一月才回来一回。
房屋从来都是不住人就破落的极快,老夫妻二人搬到新院子,这处老房子便空置下来。
唐恣身份暴露、被围攻唐恣突然失去视觉、逃出重围只是去取东西唐恣又被魔教之人攻击,昏迷三天好不容易醒来又失得知他失去听觉,着一桩桩一件件发生的太过迅速,根本没有留给人喘气的机会。
但燕南归知晓此刻自已绝对不能倒下。
端着粥慢慢喂着唐恣,只是他吃两口就不想吃了,“我吃不下啦,你吃饭了吗?”
燕南归下意识说,“吃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唐恣听不见,这让他有些懊恼,将粥放在一旁,在少年的手心写:吃、了。
可唐恣就好像知道燕南归在骗他,“你也得好好吃饭,不然你要是饿晕了谁保护我啊?”
好。
燕南归这样写道,写完三两口喝完剩下的粥。
唐恣就在一旁,“燕南归,其实这一切都不怪你,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怪你,而且除了我,谁也没有资格怪你,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少年听不见,燕南归反而能说出口,“你不怪我,我自已怪,我帮你怪。”
唐恣听不见他的话,继续说,“其实我知道那些事情,我还是有一点生气的,只有一点点,但是这都不是对你,这世界上,除了记忆中爹娘模模糊糊看不清的影子,我好像什么都没有。”
“遇到你,我才感觉我好像也是一个正常的、普通的人。”
燕南归只是一下一下抚着少年的背,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安抚少年的情绪,也是告诉他:我一直在。
“你恨才是正常的,我怎么可能会有不满呢?”
虽然听不到燕南归的话,但能感受到动作之中充满安抚,唐恣回抱住燕南归,说话声音却渐渐小起来。
“燕南归,我这一生都没有自由。”
“你说过海很大,鱼在里面很自由,你能带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