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小荷的哥哥前年高中毕业，至今没有工作，还在家里玩。
每家每户至少也要有一个知识分子下乡，轮到楼小荷家里，楼家父母舍不得儿子，就只能让这个可能没法继续读高中的闺女下乡了。
下乡是这个时代的规则，无可厚非。
可被逼着替代下乡，无论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陆蓁蓁思索着，要怎么才能帮楼小荷解决这件麻烦事，可她从未接触过这类事，甚至没有和知青办打过交道，又怎么可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最坏的打算就是要下乡，”陆蓁蓁说道，“但就算要下乡，也要从你家里那点傍身的东西，何况现在上面到底怎么处理东郊高中这件事还不好说，一切都没到最差的地步。”
已经在家里哭过的楼小荷红着双眼，闷声道：“可我该怎么办，他们不会答应给我东西的。”
“不答应，逼着他们也要答应。”陆蓁蓁斩钉截铁，让面前的楼小荷都不由怔住。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商讨了许久，最后终于出了个简单的方案。
为了避免楼小荷自已回去不安全，陆蓁蓁特意叫来自已的二哥，两人一起陪着楼小荷，直到将人送到家门口才准备回去。
人还没分开，楼家的院门就被打开，楼母瞧见现在才回来的楼小荷，上前一把拎住她的耳朵。
“你个死丫头，出去也不知道说一声，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羞耻天天在外面的东西！”楼母骂骂咧咧，嘴里的话也不好听。
原本缓和下来的楼小荷顿时又红了眼眶，眼泪欲落不落，瞧着可怜兮兮，遗憾楼母压根不心疼这个闺女，骂人的话压根就没有停过。
“阿姨，小荷是和我在一起看书，没有出去乱走，而且小荷是你的女儿，你这样败坏她的名声，难道对你家就好了吗？外人只会觉得是家长没有做好表率才会有这样的闺女的。”
陆蓁蓁毫不畏惧，几步上前来到楼小荷身边，为她撑腰。
楼母大概也没有想到陆蓁蓁会帮着楼小荷说话，她双眼瞪过来：“我教训我家闺女，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关系，可和你家的名声有关系，要是因为你骂小荷的这两句话，传出去说你们家家教不严，以后可没有姑娘会嫁给你儿子了呢。”
陆蓁蓁是知道楼母弱点的，一句话，直接让楼母噤声，她抿着唇，松开手转而抓着楼小荷的胳膊，将人往里面带。
还有些担心的陆蓁蓁站在门口没动，陆建明踩着雪来到妹妹身边。
“这也是他们的家事，再怎么骂孩子，也不至于打孩子。”陆建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这冰天雪地的，总不好让妹妹在这里挨冻。
陆蓁蓁点头，最后又深深看了眼院门，随后跟在陆建明身后离开。
停学在家的第二周，组织终于有了安排，除了被抓走的那些老师，幸免于难的老师还能回来继续上课，校长和其他老师则从红卫兵中挑选，三天后恢复学习。
这些能够重新回到学校的学生，除了拿个高中学历之外，再也没有高考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当陆蓁蓁来到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原本坐满的位置空了不少，好在楼小荷来了。
陆蓁蓁挎着包坐下，低声问：“你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我不想在家里待着，家里也没有组织我来上学，所以很早就来了。”楼小荷搓搓有些冻僵的手，回答道。
见状，陆蓁蓁脱下自已的手套塞给楼小荷戴上。
今天的第一节课，正是上面派下来的老师来上的。
这位老师也不过是高中毕业，他的知识储备甚至还没有本届的优秀学生来得多，所谓的上课，也不过是让大家自已看书，看不懂的问他，他也不懂的，就说这东西不考。
现在的复课，也不过是在学校看书，等到思政课的时候，再接受一番教育。
老师们都是半吊子，学生们当然也松散了起来。
好在还有学校能来，楼小荷不需要在家里照顾没有工作的哥哥，她的日子也好过不少。
年关将近，大概是这些老师也想早点休息，这次的寒假比往常早了半个月。
过年，对国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事，不少人家早早就开始筹备谋划，陆家也不例外。
只是陆伟宗还没有回来，家里的热闹也缺了些。
“你爸这都离开半年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人不回来，信总得回来。”下了工回家的吴美娟愁眉不展，连嘴里的饭都不觉得香了，“我去找机床厂厂长，什么也没说，就是让我回家等着，有国家保护，人总不会出事，可信也没有，我怎么相信。”
知道吴美娟是担心丈夫，陆爷爷也放下筷子安慰：“美娟，伟宗只是去军工厂上工，也许是这次的任务比较紧，才没让他回来。”
老爷子都这样说，吴美娟也不好再说，索性起身开始给家人装汤。
瞧着吴美娟吃完饭后开始忙活的背影，就连陆蓁蓁和孙秀娟都没法从她手里抢点活干。
“妈这样真的没事吗？”孙秀娟有些担心，婆婆对她很好，她也会记挂婆婆。
坐在客厅看着母亲的陆蓁蓁摇头：“她就是担心，有点事干就不会多想，你要是不让她干，她反而晚上要睡不着。”
孙秀娟想着也是，顿时坐回到陆蓁蓁身边，一起在客厅关注着吴美娟，避免她有帮忙需要的时候没叫到人。
忙到外面不少人家已经熄灯睡觉，地上的积雪又重新积厚，坐在客厅的人也忍不住开始犯困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陆蓁蓁顿时惊醒，抢在母亲之前过去开门。
打开门，寒风裹挟着大朵的雪花进来，站在门口的男人身上都是积雪，藏在帽子和围巾后面的脸看不到表情，但那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
“爸，你回来了，”陆蓁蓁也没想到陆伟宗会在过年前两天赶回来，连忙把人给拉进来，回头喊吴美娟，“妈，爸回来了。”
还在擦窗户的美娟回头，看见风尘仆仆的陆伟宗，也没嫌弃他脚上的积雪弄脏地面，丢下抹布就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