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康不自觉地又向后退了退,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若想离开皇宫,多半还是要靠他们带自已出去。
“你知道我们在找谁,你还把她藏起来,她可是耶律延钊的妹妹,瀚海国的公主,耶律延钊如此对你,怎么?你还打算将她救下?”言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想要进一步试探他的身份。
“那公主殿下可就猜错了,我只是不想你们把她救走,毕竟瀚海国灭,东夏国为了安抚瀚海国的百姓,自不会对皇室赶尽杀绝。
如你所言,我对耶律延钊恨之入骨,不能亲手杀了他,折磨他妹妹泄愤,不也是人之常情?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你们,带她出去了!”
他的后背触及石壁,余光扫过右手边的一处石砖,似乎与周围的石砖不同,言玥察觉到他的动作,想要阻止,却被他用左手拦下,随即被他猛地一拉,朝着他的方向跌去。
“阿玥。”季庭砚有些慌了神,当即出手想要把人夺回来,却不料弥康已然按下机关,只听“咔嚓”一声,身旁的石壁缓缓打开,露出了一道暗门。
与此同时,大殿内的机关启动,无数暗器从四周的墙上射出。
言玥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响起了石门转动的声音,玛德,是个人都觉得她好欺负是吧?
她头昏脑涨地从地上爬起来,瞧见同样跌倒在地上,痛苦地握着右手手腕的弥康,冷笑着嘲讽道:“还能起来吗?起不来,接下来就只能任我摆布喽!”
言玥生气地踹了他一脚,然后理了理脖子上遮掩伤口的白绸带。
“唔......”弥康被她一脚踹在腿上,虽然没有下狠手,但还是用了些力气,加之他的状态本就不好,脸上的肌肉依旧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言玥见他额头青筋暴起,还以为是自已没有控制好力道,于是干咳一声,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密室中,进门处左侧的青铜烛台倒在地上,蜡烛散落一滴,两侧的墙壁上,也都绘着精美的壁画。
暗门正对着的方向,香案烛台后,是一幅壁画,在两侧烛火的照耀下,画上的内容一览无余。
一个巨人身披斗篷站在瀑布之下,仰头望着天空的太阳,水流用金色的线条勾勒,映射出太阳的光辉。
“黄金瀑布?”言玥看着画上的太阳,心中觉得怪异,怎么太阳反倒用的黑灰色?日全食?
“不,那是神迹,雷未亚克的神迹。”弥康晦涩喑哑的声音传来,言玥侧目,只见他已然在蒲团上坐下,呼吸也越发粗重。
言玥见他似乎还没缓过来,心中诧异,自已那一脚当真踢得这么重?
“你知道?”言玥挑眉,语气略有些诡异。
“我......”他原本想回答知道的,但总觉得这个对话似曾相识,于是飞快地改口:“这是耶律延钊逼我帮他画的。”
他的话音落下,香案底下便传来窸窣的动静,言玥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还以为这位和善公主,多沉得住气呢。
“出来吧,和善公主,我们又不要你的命。”言玥也不和她墨叽,见自已都已经点出来了,耶律和善还不主动现身,于是径直绕过香案,想要把人逮出来。
她俯身将香案上的布帛掀起,低头便瞧见一身华贵装扮的女子,躲在香案底下,瑟瑟发抖。
“我又不为难你,你害怕什么?”言玥单膝跪在地上,把手伸到她的面前,另一只手却握着簪子,藏在身后。
“我是皇兄的妹妹,我是他妹妹......你们带我走,你们说过会救我的,你们骗我,皇兄是个骗子,骗子......”
耶律和善屈膝躲在香案下,双手抱着自已的膝盖,像魔怔了似的,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
“骗子?耶律延钊?”言玥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公主被吓傻了,当她提到耶律延钊的时候,和善公主明显瑟缩了一下,眼中满是恐惧和害怕。
“我是皇兄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是皇兄的妹妹,他们骗我,他们是骗我的,对不对?我要去找皇兄,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耶律和善说着,紧紧抓着言玥的手,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希冀地望向她:“你带我去找皇兄好不好,他不会扔下我不管的,我去找他,我们去找他......”
她的声音颤抖着,喉间发出低低的哽咽,神情绝望而痛苦,这一瞬,让言玥起了恻隐之心,仿佛又瞧见了季绾月在她怀里,带着遗憾和不甘,就这样凄凉死去的模样。
言玥晃神的一瞬,被情绪激动的耶律和善,一把推坐在地上,对方一边抹眼泪,一边手脚并用地从香案下爬了出来:
“我要去找皇兄,我是他妹妹,他怎么可能扔下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妹妹?一定是那些人骗我的,一定是他们骗我的......”
言玥一只手撑在地上,直起身想要拉住她,不料她还没用力,耶律和善便朝着她倒了下来。
碰瓷也不带这样的吧?言玥急忙将伸去拉她的手挡在脸上,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就地朝着旁边滚了一圈。
言玥用手臂挡着自已的脸,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未曾听到倒地的声音?
她放下手臂,发现弥康不知何时,居然也来到了香案后,昏迷的耶律和善被他用左手揽着,随后有些吃力地将人扶靠在壁画的墙边。
“你不是说想要折磨她吗?”言玥干脆直接坐在地上,理了理衣袖,朝着那幅奇特的壁画,盘腿坐着。
“与我有仇的是耶律延钊,我不愿牵连无辜。”弥康的脸色苍白中带着青黑,显然状态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离死不远了。
“你中毒了?”言玥自觉自已方才那一脚,力度掌握得还可以,绝无可能让他伤得如此严重。
“你猜到了?”弥康坐在地上,朝着她的方向狼狈地爬了两步,来到她身边躺下。
“之前聊天的时候,你的状态就不对,我还以为是我二哥的气势吓到你了。”言玥半开玩笑道。
“我被当做药人试药,中毒也是正常的。这个毒虽然暂时不会要了我的性命,但是一月之中,总会发作几天,其间痛苦如万蚁噬心,抽骨拔髓,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身体发热,五脏若焚,陷入昏迷。”
弥康的语气淡淡地,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痛楚,只有偶尔沉闷的呼吸和轻哼,能察觉到他并不如面上表现出的这般,平静无波。
“我听说,试药于寿数有损,你被关在这里七年,可知道自已还有几年可活?”
言玥的声音不偌之前的针锋相对和咄咄逼人,温柔得好像和故人谈心的旧识那般,可以敞开心扉,无话不谈。
“不知道,毕竟我体内的毒,太过奇怪,说不定今天还好好的,明日便能要了我的命。”他握紧了拳头,额头的汗珠自始至终,未曾停过,不断地冒出来。
“那你这样,如何能寻到耶律延钊报仇呢?”万一仇人还没找到,自已就先嘎了呢?
“......”弥康的眼底,总算有了些许波澜,脸色煞白,牙齿咯咯作响,掌心的皮肤被指甲刺破,也未能让他感到疼痛。
比起他这些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受的折磨,这点儿疼痛,还算不得什么。
“是啊,我要如何才能报仇呢?”他自嘲地笑笑,歪头的瞬间不经意地扫到墙上的壁画,忽地大笑起来:
“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仙人吗?他说那是他们的造物主,赐予了他们神力,还说终有一日,他们会再度降临人间。你说,若是我供奉他的神,他会不会庇佑我?”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沾着晶莹的泪珠,好似说着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
言玥可不管他疯不疯,眼神落在壁画上,眼神晶亮,语气中充满诱惑地与他道:
“那你不如与我订立契约吧?我给你机会报仇,而你将自已的灵魂,奉献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