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又袭来,言玥今日难得出行,虽一身白衫,清雅有余,却失了些明媚。
前来开门的公子,倒是不负言玥的期待,温润尔雅,只是轻轻地抬头,淡淡的一个微笑,便如春风拂面。
他开了门,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引言玥进了院中,转身的瞬间,言玥发现他的腰后别了一只玉笛,还坠了一个白圭的穗子。
言玥见他去了屋内,眼睛随意地在院中一扫,屋前的牌匾上写着“浮舍”,一眼望去屋子朴素却也颇有些意趣,更别提院中的海棠与荷池。
她颇为不客气地走到一旁的石桌椅边坐下,望着院里的景致发起呆来。
不一会儿,这位玉笛公子,便从屋里端来一盏清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杯中还冒着热气。
“姑娘,晨露未晞,寒气未散,当心身体。在下不过是小重山下一过客,过段时间便会离开此地,你们往后还是莫要再寻来了!”
他将茶盏放在言玥手边,随后在言玥对面坐下,拿出一卷书,一遍翻看,一边与言玥轻声道。
言玥肩上的雪冥“喵呜”了一声,随即跳到桌上,兴致勃勃地等着听下文。
“什么?”言玥刚触及杯壁的指尖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玉笛公子眉毛微挑,也有些诧异地看向言玥,似乎在辨别,是真的不知道自已话里的意思,还是装作不知。
言玥思及他刚才那番话,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她这是遇见看杀卫玠真人版?
不过这人还真是好脾气,明明刚才开门的时候,还怀疑过她的目的,可还是让她进来了,眼下一番拒绝的话,还说得如此委婉,还真是个温柔的人。
“公子......该不会觉得,我是特意来寻你的?”言玥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眼中带着戏谑。
“是我误会了。”他的语气淡然,平静地将目光从言玥身上挪开,只是轻微泛红的耳垂,依旧出卖了他此刻的窘迫。
言玥见他如此,收敛了目光,低头嗅着茶香,轻抿了一口,过了一会儿,忽地冒出一句:“爱美之心,倒是古今相同。”
“咳咳......”玉笛公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言玥,见她托腮望着自已,明媚动人的笑容,恍若他院中的海棠:
“姑娘不是东夏人吧?”
东夏的女子性格多温婉含蓄,雍州城被瀚海国占据十年,就算民风受瀚海国影响,东夏女子也甚少如她这般大胆。
而他在这小重山暂居的一年里,多数寻上门或是与他偶遇的女子,也多是瀚海人。
“雍州人。”言玥歪了一下脑袋,弯了眉眼,她应该算是雍州人吧?
素衣白裳,美目盼兮。
“在下楚辞,湖州人,不知姑娘芳名。”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书页的边角,久久未动。
言玥差点控制不住自已的嘴角,楚辞?是她想的那个楚辞吗?
“王月,月亮的月。”言玥如今的谎话可谓是张口就来,面不改色地就给自已换了个姓氏。
“王月,好名字。”这时候,他手中的书页,总算翻过去一页。
“公子一个人住在这儿?”言玥见自已一直盯着他,让他都不敢抬头,于是装作看院中的风景,起身朝着一旁的海棠树走去。
楚辞的视线落在书页上,头也不抬地回道:“还有一个书童,他今日一早去集市了。”
院子里的海棠花,层叠堆砌着,从深红到浅粉,晶莹的露珠点缀其上,映着朝阳,像极了一颗颗璀璨的宝石。
言玥微微踮脚,伸手折下一支,转身发现一旁的架子上,晒了一篮子新鲜的海棠花瓣。
她上前两步,伸手拨了拨,这海棠花的味道香甜,做糕点和酿酒应该不错。
“那是我的书童今早摘的,说是晒干了做茶饼。”书卷哗啦又翻了一页,与此同时,雪冥从桌上跳下,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楚辞抬眸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翻看着手里的瀚海国地理志。
言玥的眼神一亮,同道中人啊,回去她也去摘点桃花,做个桃花酥和糯米团子吃,老宅没有海棠花,桃花倒是满院子都是。
该说不说,这样的生活倒是惬意,偏安一隅,手不释卷,世间纷扰皆不入我耳中。
“公子说,不久将离去,这是为何?难不成是被这雍州城的美人所扰?”言玥回首笑着与他调侃。
“倒也不是,只是我离家两年,是时候回去了。”他轻笑着看向言玥,此刻眸中全然没了之前的尴尬,神色和态度也自然了许多。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往后我们有缘再见,今日多谢公子了!”言玥看了一眼已升至山顶的红日,她也该回去了,再晚街上行人多,怕是会招来麻烦。
“......”楚辞起身,将书页合上,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告辞。”
走到院门边,言玥微微抬头望着他,或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些许那人的影子,所以才会生出不舍,但他们都不是他,所以......还是早些忘了吧,顾斯年还在等着她回去。
“后会有期。”楚辞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神色,颔首与她道别。
言玥转身,洒脱而又肆意地,朝着岔路口走去,也不管身后那人是不是已经回了院中,高高举起手臂,挥了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楚辞站在院门前,制止言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随即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进了院中。
他坐到方才的石桌旁,翻看着手里的地理志,没了言玥在一旁调笑打趣,他总算能静下心,好好地看一看书了。
不过也怪他自已,怎么就错把言玥,当做往日那些,慕名而来的姑娘了?今日当真是丢了好大的脸。
楚辞微叹了一口气,只觉之前的热意又攀上了脸颊。
“少爷,少爷快来帮忙......少爷......”书童兼保镖的漆竹,人未至而声先到,他扯着嗓子便开始使唤自家公子。
楚辞听见院门外传来的声响,又是一声叹息,放下手里看了几遍都没能看进去的书卷,再次打开门,却对上了一双潋滟的眸子。
“姑娘怎么......”楚辞惊讶地问道。
言玥放下准备推门的手,侧身露出身后的漆竹,还有那只多管闲事的猫,以及那不是个东西,半死不活地,被漆竹架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