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茶林中,光线昏暗,压抑,有些诡异,又有些阴冷。
树梢间缠绕的藤蔓如同鬼魅的触手,随风摇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越往上,道路越发崎岖难行,但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她提起轻功,飞上松树枝,刀疤脸紧跟其后,冷笑着朝言玥道:
“你该不会以为,那个男人能救你吧?他此刻说不定也自身难保了。你若是识趣,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苦。”
言玥脚尖轻点树枝,回身面对着他质问道:“你们还有人在山上?”
除却刀疤脸轻功了得,一路跟着言玥踏叶飞花,他手下的喽啰早在进入野茶林后,三三两两踩中陷阱,或是被捕猎夹夹住,或是落到捕猎的陷阱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打破了野茶林的寂静。
“该死!中计了。” 山林间不时响起愤怒的咆哮声。
刀疤脸恍若听不见林中的惨叫声,眼神紧紧地盯着言玥,只见他面露不屑和同情地说道:
“也不知你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我家主子正在小重山云崖洞闭关,若与你同行的那男子撞上了,想必会是死路一条?”
言玥心中虽有些担忧,但此刻她却是不能乱了阵脚,否则她救不了楚辞不说,说不定还会让自已也陷入危险之中。
“看来你们今日,是打定主意不会放过我了?”言玥神情严峻,脊背挺得笔直,手中的九节鞭蓄势待发。
“要怪,就怪你自已要多管闲事,也怪你自已,为何长了一张漂亮脸蛋。”
刀疤脸说着提刀爆喝一声:“看招。”
随即他脚下在树干上一点,朝着言玥攻去。
经过刚才那番追逐,加上入了野茶林手下折损不少,他已然不敢大意,对言玥出手也是丝毫不曾留情。
言玥瞳孔眯了一下,挥舞着银鞭,朝着刀疤脸攻去,银鞭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带着凌厉的气势。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言玥手中的九节鞭,若蛟龙腾空,上下翻飞,即便刀疤脸手持长刀,也不敢轻易轻易近身。
她不断地寻找着刀疤脸的破绽,准备给予他致命一击,终于一招苏秦背剑过后,言玥毫不犹豫地挥鞭而出,银鞭如同一条灵蛇,准确地朝着刀疤脸的咽喉而去。
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寒芒,让刀疤脸惊出一身冷汗,锋利的鞭尾映入眸中,他想,自已还是低估了言玥的实力。
预料中的痛苦并没有降临,余光里又一道银光闪过,“叮”的一声,一柄锋利长剑从他眼前划过,火花飞溅而出。
他下意识地扭头,脚下不稳瞬间从树梢落下,“轰”的一声落在地上。
幸而枯枝落叶堆积得厚实,脸上和手上被树枝划伤,并未受什么致命伤。
言玥站在枝头,先是垂眸看了一眼倒下的刀疤脸,心中没有丝毫喜悦,神色凝重地朝着长剑飞来的方向看去。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借力后撤,落在地上的瞬间,旋身展臂抛鞭,拦下来人的攻击。
“绾月公主?”那人收了掌,眼神中带着玩味,仿佛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言玥下意识地揪了揪帷帽前的轻纱,方才在打斗中,被树枝划破的那一块,被刀疤脸一刀给劈了。
“公子。”那刀疤脸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一旁的松树旁,一个飞跃从树干上取下长剑,双手跪呈到来人面前。
男人一身异族装扮,容貌俊美,墨绿的缎子长袍,腰系玉带,芙蓉月下妖娆,说的大抵就是他这样的人。
言玥变了脸色,这个男人,他在瀚海皇宫见过。
“太子妃,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他取过长剑,舞了个剑花,将其插入剑鞘,随手又将手中的剑扔给了刀疤脸,动作闲适而潇洒。
言玥一时间怔在原地,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绾月公主还活着,那是不是表示,当日那一剑,他确实没有想杀绾月,所以眼下再见到,才不见一点儿讶异。
“你做什么?”言玥走神之际,他已然来到言玥面前,见他抬手,急忙后退一步,失声质问。
男人手中拿着取下的帷帽,细细打量着言玥。
“我想起来了......”男人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脸上虽是笑着,但眼底一片冰冷:“我们成亲那日,孤似乎还没掀盖头?要不,今日补上?”
耶律延钊说得漫不经心,可偏偏这般态度让言玥不寒而栗。
既然他把自已错认成绾月公主,那他该恨自已才对,可他居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和自已说话,要不就是在憋大招,想要折磨她;
要不这人就是个疯子,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所以才能如此心平气和与她说话。
“耶律延钊,你把楚辞怎么了?”言玥脸色煞白,呼吸也有一瞬的紊乱,但还是厉声朝他质问道。
林中骤然安静下来,无论是刀疤脸还是那些受了伤,疼痛难忍的小喽啰,都屏住呼吸望着他们俩。
直呼太子殿下名讳,即便她身份特殊,也是不敬。
一阵风吹来,木叶簌簌作响,却也衬得林中的气氛格外诡异。
“哼。”耶律延钊伸手折下一片树叶,他轻笑一声说道:“楚辞?那个青衣男人?”
他的眉尾轻挑,又朝着言玥缓缓靠近一步,风扬起他的发丝,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却愣是让言玥不由生出恐惧。
“你把他怎么了? ”
言玥的左手拢在袖中,紧紧握着,眼神却坚定地与他对视着。
“他?自然是死了,被我扔进金鳞湖里了。”
“你真的......杀了他?”言玥眼中泛起泪光,也不知是为了楚辞,还是被吓的。
“你担心他?”耶律延钊的视线触及她眼里的泪光,眉头不耐地一蹙,眼中也多了几分烦躁:“说起来,我们才是夫妻,你在孤面前,担心别的男人,他就该死。”
“你混蛋,你怎么能随便杀人?”言玥恨恨地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我有何不敢?季绾月,倒是你,既然你自已出现在孤面前,那孤不好好利用一番,岂非可惜?”他将手中的帷帽扔给身后的刀疤脸,伸手抚上言玥的眼尾,目光冰冷,神情冷漠木然。
“当初为什么不杀我?”言玥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似乎被他身上骇人的气势镇住,手脚不受控制地僵住了。
“杀你?”他略微提高了些语调,带着些许疑惑和探究盯着言玥。
他的指尖冰冷,落在言玥的眼尾,像是一块冰,冻得言玥的心,一颤又一颤。
见他许久不答,言玥垂眸不自在地咬了一下唇,心中筹谋着自已该如何从这恶魔手中逃走。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半晌,耶律延钊忽地冒出这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视线对上的瞬间,他的嘴角勾起,眸中也多了些笑意,看得出来是真的心情很好了。
言玥暴躁地在心底啐了一口,变态,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多阴晴不定的变态?
耶律延钊的指腹,从言玥的眼尾滑落,随后挑起下颌,眼底染上一股势在必得的兴奋。
“放心,孤不会杀你的,相反,孤会把你平安送回季庭砚身边的。”他的声音中带着愉悦,像是雨后初霁,连那张脸也变得明媚起来。
下一刻,言玥咬牙迅速掰开他的手,反手一个过肩摔,趁着耶律延钊的手下还未回过神,再次施展轻功,朝着山下逃去。
她一个飞跃掠出两三丈,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拼了命地往山下跑。
那些喽啰不可怕,可怕的是耶律延钊,送她回季庭砚身边,他是魔鬼吧?
身后传来破风之声,言玥敏锐地转身,手中的鞭子一挥,扫落了几许绿叶,奈何依旧有漏网之鱼,直直刺入她的左肩。
言玥额头冷汗直冒,但此刻逃命要紧,她咬牙继续往山下逃去。
本想明日动身的,看来今日得连夜动身了,这雍州城眼下她是待不了了。
看着言玥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耶律延钊站在原地,手中捻着方才摘下的树叶,嘴角依旧噙着笑意,显然心情是真的非常愉悦了。